這幾天的日子還算平靜,基地沒那么忙碌,兩人有時會見面,但又點到即止,沒有做其他的什么。
林晗很聽賀云霆的話,在對方說了那句話后就乖乖戴著手套,舉止都會注意著不讓自己接觸到他,擁抱時衣服也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兩人有幾天都沒有再提這件事,仿佛林晗一點都不好奇,安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dāng)年顧渺相關(guān)的人和研究都被賀云霆毀了干凈,只是有些樣本對不上名字,還是沒有辦法找到已經(jīng)當(dāng)做實驗品卻沒有下落的oga們。
而為什么過了三年,這個實驗又重新啟動,還是說,這些oga是上次的余孽,只是被人找到再次利用?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是,許知恒這段時間都將精力放在祁嘉澤上,努力沒有白費,祁嘉澤的恢復(fù)速度越來越快,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達到能很慢地跟人正常交流的水平了。
盡管他的反應(yīng)還是很遲鈍,說出來的話卻漸漸有了條理。
賀云霆來到實驗室的時候,就看到被允許前來探望的祁嘉木很努力地跟弟弟說著什么,對方則在吃力地一字一句回復(fù)。
他走近了,聽見祁嘉澤說的是“哥哥,我沒事”。
他看見祁嘉木不停地對許知恒道謝,除了謝謝幾乎說不出別的話,而對方笑得很淡,仿佛這段時間沒日沒夜的辛苦都不值一提。
說不上什么心情,一想到如果三年前的自己沒有阻止,林晗就有可能是現(xiàn)在這種狀況,賀云霆心里就驀地收緊,堵得難受。
“謝謝?!彼K于也開了口,對許知恒說了一句。
很明顯許知恒對賀云霆的道謝更在意一些,他疲憊的臉上恢復(fù)了一點神采,但還是能看見晝夜顛倒的倦意:“沒什么?!?/p>
許知恒頓了頓,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在質(zhì)子星某個被拋下的少年,側(cè)頭看了正在努力說話的祁嘉澤一眼。
過了片刻,他站起身來,好像想感慨地對賀云霆說什么,伸出手想握一下對方,賀云霆卻習(xí)慣性地躲了一下,后退一步避開了。
許知恒見賀云霆對自己還是有戒備,也不覺得尷尬,甚至還禮貌地笑了笑:“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讓您受到誤會,讓您對我設(shè)防,十分抱歉?!?/p>
賀云霆沒有說話,也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重新走近許知恒,只是點了點頭,算作了解。
“對了,”賀云霆忽然想到什么,“有個問題想問許教授?!?/p>
許知恒抬起頭等他發(fā)問。
“您既然對這個有研究……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腺體被破壞的?單純推斷一下就好?!?/p>
許知恒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臉上的表情僵了片刻才說:“有幾年了。”
“初步估計,至少兩年以上?!?/p>
“謝謝。”賀云霆不再多問,離開實驗室。
他原本想往基地走,但時間又不早了,正當(dāng)他考慮著要去哪里時,自己的通訊器亮了起來。
林晗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我下班了,你在哪里?”
賀云霆如實說了。
“你……你有空嗎?”林晗頓了頓,“我想用一下你的飛行器?!?/p>
核心區(qū)的交通都非常方便,如果林晗提出想用到飛行器,那多半是跟上次去q區(qū)的動物園一樣,想去核心區(qū)以外的地方。
“有?!?/p>
賀云霆想到兩人現(xiàn)在的情況,猶豫了一下,才沉聲說:“是要陸安和送你,還是我自己過來?!?/p>
“你要是能來陪陪我也好?!绷株系囊粽{(diào)輕了一些,說道,“換一身衣服,不要穿軍裝?!?/p>
“好。”
賀云霆不知道原來林晗來的是這種地方。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平民區(qū),卻是第一次帶著與之前都不同的心情來這里。
“今天是我媽媽的忌日,”林晗說得很自然,語氣也很平靜,“我想過來看看她?!?/p>
“帶著你一起?!?/p>
林晗戴著手套,即使隔著一層絲綢布料,他還是能感受到賀云霆手掌的溫度。
他將賀云霆從飛行器上拉下來,兩人繞了一段路,才走到林晗母親的墓地前。
平民區(qū)連墓地都要比核心區(qū)簡陋,看管的人也不多,只要買好了就能葬在這里,跟無數(shù)曾經(jīng)普通但鮮活的人們一起。
女人的墓碑上沒有照片,只有寫著日期的碑文,和她早早為自己寫好的墓志銘。
“——就算從絕望中來,也要帶著溫柔、希望,和愛?!?/p>
上面是女人清秀的筆跡,而在文字的一旁,還有一朵她生前最愛的白玫瑰。
它不會凋謝,就這么靜靜地封存在特殊材質(zhì)的墓碑里,靜靜開放著,陪她長眠。
賀云霆看著那句話沉默了很久。
可是她最終還是沒能將絕望拋下,還是在長久的煎熬中選擇離開。
不過還好,她還是留下了她的溫柔,希望,和愛。
賀云霆眼神柔和,很深地向她鞠了一躬。
林晗彎著眼睛笑,看了看他媽媽,又看了看賀云霆。
他忽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非常奇妙,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帶著賀云霆來到這里。
像有什么儀式感一樣,他看見深深鞠躬的賀云霆,就有好多好多話想一點一點地告訴他。
賀云霆話少沒關(guān)系,自己可以慢慢對他說。
“媽媽說不想葬在核心區(qū)。”林晗開口道,“她說太擠了,也太悶了?!?/p>
核心區(qū)一些嬌生慣養(yǎng)的小少爺,通常習(xí)慣稱呼“母親”,而林晗還是帶了一點平民區(qū)的習(xí)慣,會很順口地叫“媽媽”,在尊敬之外,莫名多了一些黏糊和親昵。
他一點一點地回憶:“可是她沒有阻止我,讓我考到核心區(qū),說至少在那個地方,oga不會受到太大的排擠,能過得好些?!?/p>
“她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任何事都不要留遺憾才好?!绷株涎銎痤^,“現(xiàn)在想想看,應(yīng)該還算是一直這么過的吧?!?/p>
嘗試過開機甲,努力過后發(fā)現(xiàn)身體確實跟不上,不過最后也還是從事了自己喜歡的工作,到底還算不留遺憾。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