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杳:“?”
沒能得到弟弟鉆進懷里哭一場的待遇,反而得到了弟弟已經(jīng)長大成人非常厲害不需要哥哥照顧的噩耗。林家大哥喜極而怒,扯著鐘杳拖進示教室,脫下外套,卷起一份病歷狠狠擼了袖子。
鐘杳沒談過戀愛也看過劇本,知道這大概是來自家長最后的考驗,巋然不動,任憑林松照著腦袋狂風暴雨地砸了十七八下。
林松氣息不定,扔下病歷威脅他:“今天的事不準告訴我弟弟,不然——”
鐘杳抬頭。
林松:“……”
第一次體會到了弟弟會讀心帶來的苦惱,林松沉穩(wěn)地停住話頭,掏出手機,讓助理定了連夜返京的機票。
“還是……得提醒你?!?/p>
剛賣了弟弟的林松潛逃在即,站在醫(yī)院門口遲疑半晌,還是開口:“你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有的時候,小竹不是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鐘杳點頭:“我知道?!?/p>
在替林竹包扎手傷的半宿里,他都在想這件事。
林竹積壓在心里的情緒太多,這些年又沒有有效的疏導(dǎo),一旦鉆進死胡同,是需要一只手把他領(lǐng)出來的。
不過幸好……林竹在這種事上,學得向來非??臁?/p>
想起病房里林竹口中的那一片星星,鐘杳眼底漫過些柔軟,輕輕一笑:“沒關(guān)系,慢慢就會好了?!?/p>
他的經(jīng)紀人向來聰明,從來都不是迷路了就坐著哭的脾氣。第一次領(lǐng)著出來,第二次再領(lǐng)著出來,以后再鉆進去,哪怕來不及趕過去領(lǐng)著他,也能自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繞出來了。
更何況……也不會趕不及。
鐘杳已經(jīng)不會再讓這種事發(fā)生第二次,心里有了決斷,抬頭開口:“放心,我們——”
“我當然放心,主要是你?!?/p>
林松打斷他,想起那些醫(yī)生曾經(jīng)同自己說的話,輕咳一聲:“你——多擔待?!?/p>
按照理論,在情緒失控的時候,一個人是沒辦法完全正常地控制自己的思維和行為的。
失控狀態(tài)下,當然就有可能會做出相對偏激的事來。
林松想了想自己在國外考察時看到的小手銬,看了看鐘杳筆直修長的雙腿,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
鐘杳莫名地看著他。
林松還不敢讓弟弟知道自己賣了他還揍了鐘杳,同鐘杳簡單道過別,轉(zhuǎn)身上了車。
目送著西裝革履的林總裁落荒而逃,鐘杳在原地站了片刻,加快腳步上了樓,回了林竹的病房。
今天的事無疑是瞞不住的,也沒有必要非要瞞……他早晚都會知道,無非是過程上出了點兒意外而已。
他在林松口中認識了了二十歲的林竹,十七八歲的林竹和十五六歲的林竹。那些過往的,一個人的孤零零時光都已經(jīng)被歲月的洪流裹挾著淹沒了,沒辦法穿過這段時間,再去抱抱那個一遍遍掙扎迷茫的孩子。
在他沒來得及參與的那些時間里,林竹已經(jīng)足夠堅強地站起來,一路跌跌撞撞摸索著前行,傷痕累累又斬風破霧地長大了。
鐘杳只要想一想,就依然鉆心地疼。
所以……就更不舍得再浪費一點兒往后的時光。
不準備再過多耽擱時間,鐘杳快步進了電梯,回到病房,準備去找林竹說說話。
出乎意料的,病房里依然燈火通明。
“哥!你回來了?”
林竹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是他,卻沒分得出身撲過去,窩在病床上抱著電腦埋頭工作:“快快幫我一把,馬倫修斯那個團隊發(fā)過來了一堆表格,我還沒來得及填……”
鐘杳看著鋪了一床的資料,愕然一瞬,快步過去:“我能幫什么?”
“這幾份申請表——我剛想起來我的大綱還沒寫,就剩幾天了!”
最近的事一件接著一件,林竹幾乎已經(jīng)把馬倫修斯團隊的事忘在了腦后,今天開晚會的時候被公關(guān)提醒了一句,瞬間忙得幾乎炸窩:“都是英語原文的,不光要填基礎(chǔ)資料和履歷,還得寫600個單詞以上的小作文,直抒胸臆總結(jié)體會……”
這種國際水平的劇組要求向來頗高,除非是一開始就敲定了的大腕,剩下的都是先盲選后篩查,不光需要演員的從業(yè)經(jīng)歷、演出作品,還需要演員親自撰寫對相關(guān)類型角色的領(lǐng)悟和體會,闔眼緣才能突破重圍,進入新的面試環(huán)節(jié)。
林竹的英語水平堪堪達到流暢會話的級別,還是托常年和外商談判交流的福,基本沒什么文學素養(yǎng)可言,愁得一個頭兩個大:“我高考都沒寫到600個詞!”
“這個交給我?!?/p>
鐘杳失笑,接過多余的電腦,順手揉了把林竹的腦袋:“一樣一樣來,別著急,還有別的嗎?”
林竹搖搖頭,熟練地在他掌心蹭了蹭,眼睛就又滿足地瞇起來:“沒有了,別的我還都弄得過來。就是大綱差的太多,我估計得通幾天的宵才能搞出來……”
這種東西是需要靈感的,靈感又多半在深夜涌現(xiàn),沒有意外的話,這幾天晝夜顛倒是跑不了的了。
林竹飛快敲著鍵盤,在中文版藝人介紹上放肆地把鐘杳夸得天花亂墜,分心算了算之后幾天的安排:“我覺得我好得差不多了,哥,要不咱們跟醫(yī)生商量商量,今天就回家吧?”
鐘杳無奈,摸了摸他額頭的溫度:“好得差不多了?”
就是著涼感冒,燒一宿發(fā)發(fā)汗也就好了。林竹盯著屏幕飛快點頭,十指如飛回著宣傳那邊發(fā)過來的問題:“都好了,真的——”
下面的話他沒能說完。
鐘杳單手攏著他,越過電腦俯身,在他唇上輕輕一碰,
林竹手一哆嗦,打了一行的句號。
平時都是醞釀好氣氛才親的,還處在工作狀態(tài)的經(jīng)紀人有點兒發(fā)懵,整個人從頭紅到脖頸,磕磕巴巴抬頭:“哥,我——”
“檢查一下,要是不傳染就是好了。”
鐘杳捏捏他的脖頸,語意嚴格,聲音卻依然溫柔:“才好一點兒就這么忙,身體不要了?大綱幫不了你,別的工作就分下去,讓他們也練練手……”
林竹憋出一頭汗,從沒這么后悔過自己常用的工作習慣:“分,分下去了——正在分……”
“對,所以鐘老師麻煩讓一讓,您擋鏡頭了?!?/p>
公關(guān)早已經(jīng)不懷疑鐘杳早晚有一天會在紅毯上抱著林竹親,一點兒都不大驚小怪,在群視頻的另一頭麻木開口:“黎奕杰的粉絲正在內(nèi)涵您,覺得是您和他搭戲的時候心生歹意,故意伸腿絆了馬一跤才導(dǎo)致他落馬受傷的,對此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林竹頂著張紅透了的臉從鐘杳懷里冒頭,啪地合上筆記本,中斷了視頻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