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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立王儲是件大事,各方勢力都很關(guān)注。傳聞國王陛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幾乎撐不過今年冬天,此時改立王儲,無疑是在明示了帝國未來的君王會是誰。
所有人都知道軍部是擁立三皇子艾賽亞的,王儲的變更,無疑讓軍部的地位更加穩(wěn)固,雖然沈祺然沒有實權(quán),但僅憑他是元帥夫人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又一次成為社交場上最受矚目的存在。
試圖攀附關(guān)系的人趨之若鶩,各種宴會的邀請?zhí)缪┗ò泔w來,沈祺然把送來的禮物和禮金全都退了回去,宴會倒是一場不落地全都去了。如今的他已經(jīng)不像當初邵行封帥時那樣,會在絡繹不絕的道賀聲中無所適從,現(xiàn)在沈祺然已經(jīng)能非常熟練地去應付眾人的恭維,在各種社交場合都游刃有余,時刻以最親切溫柔的笑容示人。
只是遠離了人群,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緊蹙眉宇,表情也越發(fā)凝重。
他在等。
這一天很快到來,某天早上沈祺然推開窗戶,看到窗邊插著一枝帶著露水的玫瑰,這是艾瑟約他見面的暗號。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每次會面的地方都不一樣,這一次的地點是沈祺然曾去過的那家葡萄酒莊。他后來才知道,這也是艾瑟的私人度假酒莊,對方每個月都會來這里住一兩天。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見面后,艾瑟的第一句話還是讓沈祺然愣住了。
“我要讓艾賽亞成為我的族裔。”
原著中改立王儲的這段劇情,沈祺然仔細研讀過多遍,他知道艾瑟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搞事,但對方的重心應該是在挑撥艾賽亞和軍部的關(guān)系上。原著里艾瑟會假意對艾賽亞不利,逼邵行擅闖皇宮,然后艾瑟就會把臟水全都扣到邵行身上,同時煽動民意,借此打壓軍部的聲望和影響力。
現(xiàn)在邵行不在,沈祺然一直在猜測這段劇情會出現(xiàn)怎樣的變動,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展開——
因為邵行不在,艾瑟對艾賽亞的“假謀害”,就變成了“真謀害”。
“這件事,我需要你的協(xié)助?!卑苯亓水?shù)溃@是一個命令。
沈祺然沒說話。
他知道的,艾賽亞和艾瑟雖然關(guān)系不十分親厚,卻也并不差。艾賽亞面冷心熱,很多時候還是很照顧艾瑟的。若是從前的艾瑟,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對自己的弟弟下手,只是成為次皇以后,曾經(jīng)的親情自然也就淡薄了。
見沈祺然沉默不語,艾瑟危險地瞇了瞇眼︰“怎么?你舍不得對我這位皇弟下手?”
沈祺然搖了搖頭,突然問︰“肯澤子爵知道這件事嗎?”
艾瑟沉默了一下,皺著眉道。
“沒必要讓他知道?!彼?說,“你也不要多嘴。”
沈祺然心里有了數(shù),點點頭︰“我明白。那么我該怎么協(xié)助您呢,殿下?”
艾瑟示意沈祺然靠近,將指尖點上他的額頭。
吸收了夏舒允的力量后,艾瑟也一并繼承了對方的知識和記憶,他把夏舒允利用音樂共鳴打開精神識海的方法傳授給沈祺然,然后說。
“兩周以后,父皇會在皇宮舉行王儲改立儀式,儀式結(jié)束后,你找個機會把艾賽亞引去演奏室,我會在那邊提前做好布置,你只管像當初夏舒允做過的那樣,想辦法打開艾賽亞的精神識海就好,之后的事都不用你管?!?/p>
他慢條斯理地闡述著計劃,沈祺然卻忍不住想起︰當初自己就是這樣步入夏舒允和艾瑟的圈套,最終成為了族裔。那段黑暗的記憶他一直不愿回想,此時卻猝不及防地又一次直面,就像冷不丁被人撕開了最鮮血淋漓的傷口。
他突然明白,為何當初自己和肯澤非親非故,對方仍冒險為自己送遞匿名紙條和信件,只為警示他遠離夏舒允這個次皇——但凡還心存一點人類的善念,都不愿看到同類陷入和自己一樣的困境。
更何況,這次下手的對象還是與自己關(guān)系極好的友人。
“殿下,恕我冒昧?!眽阂肿∽?己起伏的心緒,沈祺然平靜地開口道,“如果您想成為新王儲,除了控制艾賽亞殿下,還有很多方法可以使用。”
艾瑟當然聽得出沈祺然是有心維護艾賽亞,不過比起最初,他對這個人的耐心已經(jīng)多了很多,所以他并沒有動怒,只是輕蔑一笑。
“我對皇位沒有興趣,誰當王儲對我來說都一樣?!?/p>
他突然玩味地看了沈祺然一眼,藍色的眼眸中隱有血色的黑點浮動,若隱若現(xiàn)。
“我是要斷邵行的后路?!?/p>
沈祺然不再說話了。
邵行和軍部的勢力能發(fā)展到如今的地步,和背后支持他的皇權(quán)密不可分,艾瑟這是要趁邵行不在的時候,先下手為強,掌控了帝國未來的君王艾賽亞,就等于廢掉了邵行最大的依仗,他日后歸來,除非弒君謀反,必然會處處受制,處境堪憂。
“好的,殿下?!鄙蜢魅桓┥硇卸Y,低垂的眼眉顯得格外溫順,“我會遵照您的旨意行事?!?/p>
艾瑟對沈祺然的態(tài)度非常滿意,他盯著青年看了片刻,突然拉起對方的左手,摩挲著那枚黑色的尾戒,慢條斯理道。
“等這件事結(jié)束,你就搬來皇宮住吧?!?/p>
沈祺然一愣,猛地抬頭看向他。
艾瑟用指腹摩挲著黑色的尾戒,目光卻轉(zhuǎn)向青年無名指上的那枚婚戒,銀色的圓環(huán)反射出細小的光芒,讓他覺得分外刺眼。
“你那份離婚協(xié)議,不是快到日子了么?”
“……”沈祺然眉心一跳,不動聲色道,“是的,殿下。”
那份離婚協(xié)議,他只給艾瑟看過一次,沒想到對方對細節(jié)記得這么清楚,實際上,這個月的月底,就是協(xié)議到期的日子。
“協(xié)議到期,你就不再是邵家的人,總得給自己尋個去處。”艾瑟抬起眼,他唇角帶笑,眼神卻暗含威壓,“來我這邊,不好么?”
對方言語里潛藏的含義,沈祺然自然是懂的。其實之前艾瑟已有過數(shù)次暗示,都被沈祺然巧妙地推拒掉了,而這一次,明顯與以往玩笑般的試探不同,次皇的積威讓沈祺然背后發(fā)寒,他根本沒辦法拒絕。
“我……”他艱難地開口,“我想等邵行回來,與他正式辦完離婚手續(xù)后,才好名正言順地歸附您。”
艾瑟嗤笑一聲︰“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程序而已,等艾賽亞成為我的族裔,只要他一句話,哪怕邵行不能到場,你倆照樣可以解除婚約?!彼?拍了拍沈祺然的手背,意味深長道,“乖乖跟著我,只要讓我滿意,以后給你一個名分,也不是不可以?!?/p>
沈祺然靜默片刻,他抬起頭,露出一個真摯燦爛的笑容。
“是,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