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人見過面后,尉遲德先行回府,飛燕卻將敬柔留下,在自己府上過夜。因著她要折返回淮南,恐怕是趕不上敬柔的成婚之日,便是讓魏總管拿來庫房的鑰匙,緊著些好的,為敬柔挑選出幾套頭面首飾出來。
敬柔看著堂姐腳上帶著傷卻是一時走個不停,心里一酸,竟是在二人獨處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飛燕笑著抹著她臉頰上的眼淚說:“怎么?可是看得這些不中意?那堂姐為你再添新的便是,哭個什么?”
敬柔靠在飛燕肩膀上,使勁摟了摟道:“堂姐,咱們家不與別家一樣,你在我和哥哥的心里一向如同親姐般,可是小妹不懂事,竟是給堂姐添亂,難得姐夫不記恨,還想著為我尋了這般上好的佳緣,只是一時感念,便是忍不住哭了?!?/p>
飛燕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知道自己以前不夠懂事就好,你開了臉兒后就不能在當自己是小孩子了,那些個嘴饞好美的毛病都要收一收,我看這謝家雖然家底殷實,可是俱不是好張揚奢靡之輩。你的嫁妝,你姐夫自然會幫你置辦的風(fēng)光體面,可是這些不是揮霍浪費之用的,若非大事一分一毫都是動不得的,萬萬不可像早年拮據(jù)那般出入當鋪,拿體己換銀兩。吃穿用度都要隨了謝家的喜好,不能因著你嫁過去,就攪得謝府上下不得安生?!?/p>
敬柔抹了眼淚道:“都記下,請?zhí)媒惴判?,再不敢像以前那般了?!?/p>
這邊飛燕對驍王千叮嚀萬囑咐,那邊驍王與謝玄也在書房里商議著大事。謝玄雖然不在朝野卻是心懸國事,倒是對時事把握得透徹。他猜到淮南的南麓公尾大不掉,而皇帝的意思乃是一戰(zhàn)的決心日盛。
“最近,皇帝三次下詔希望老朽能夠重回軍帳,前兩次,都是婉言寫過了龍恩,可是這第三次……”謝玄也是一臉的難色。
驍王想了想道:“謝老最好從了圣旨,也算是給了父皇一個面子。而且淮南的戰(zhàn)事絕對是場硬仗,本王到時也離不得謝老您?!?/p>
謝玄微微嘆氣:若是驍王您發(fā)話,還看得起這把老骨頭,老朽自然是義不容辭。只是此次作戰(zhàn),竟是比不得建朝之時。今日見了側(cè)妃,竟是忍不住想起了前梁的尉遲德將軍。想他也是個錚錚鐵漢,謀算的良才,說句不敬之言,若是只憑軍力孰勝孰負也未可言。
可是因與朝中權(quán)貴意見不和,便是被中斷了糧路,無援軍增援,竟是坐困危城,死與亂軍,一代英杰折羽?,F(xiàn)如今的情形,倒是與前朝舊事有幾分相似,有……太子坐鎮(zhèn)……淮南戰(zhàn)事一起,后方補給若是中斷,可就難了……”
驍王點了點頭,到底是老將,雖然少了薛峰竇勇的勇猛殺氣,但是多的卻是看待問題的高瞻遠矚。
依著父皇的耳目,太子做出的許多出格乖張之事,圣上未必不知??墒菂s忍而不發(fā),只因為有太子霍東雷,便意味著在大齊最驍勇的二皇子的脖子上套了拆卸不得的頸圈。
圣上壯年,又將喜得二位襁褓里的皇子,豈容成年的兒子威脅帝位?一個滿是瑕疵不能服眾的太子,其實比一個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沉穩(wěn)兒子要可愛得多了。
只是圣上不肯放棄這制衡之術(shù),他便是被至親架在火上碳烤,這保命之術(shù)還要自己揣摩……
聽聞二哥要折返回了封地,樂平公主倒是登門前來送行了。
想到二哥的封地淮南,乃是偏僻之說,樂平倒是帶了不少宮里御用的布料器具,送給二哥的側(cè)妃。
這樂平看人向來是隨了自己的心意,倒是少了哥哥們的權(quán)衡利弊。自從獵場遇險,便是一心佩服這個臨危不亂的前朝將軍之女,雖然飛燕總是淡淡的,也沒冷了這位大齊公主的心腸。在她看來,這側(cè)妃倒是真性情,可是比大哥的那位太子妃要好上許多。
她最是看不得那太子妃整日里擺出副世家女的矜持端莊的模樣!還沒當上皇后呢,便是整日里在宮中的時候,擺出一副平易近人禮賢下士的模樣收納人心。
飛燕雖然就不在京城,也聽聞這樂平公主的日子過得越發(fā)的放蕩無羈。皇帝新近賜給張侍玉一座駙馬府,倒是不用與公婆一起住在老宅了。于是沒了顧忌,張侍玉又是壓制不住這樂平公主,竟然是在新宅里豢養(yǎng)起幾個白嫩的面首,隱約還傳出一珠戲二龍之類的荒誕不羈的傳聞出來。
敬柔正好還沒離開王府,自然是見了這傳聞里的膽大妄為的長公主??粗c身邊那個陰柔英俊的侍衛(wèi)眉來眼去親昵的樣子,不由得臉上一紅,心內(nèi)羞愧:“幸得堂姐的及時提點,不然可不就如同這樂平公主一般的乖張了,倒是白白讓京城里的人撿了笑話。
樂平似乎是帶著氣兒進來的,見了飛燕后,不大一會便是氣憤的說道:“我原當是有三哥才焚琴煮鶴的莽夫。沒想到大哥也是如此,也不知那妙音是怎么得罪他了,竟是一把火燒了樂坊,還對外宣稱什么樂坊里的一群人得了麻風(fēng)病,已經(jīng)藥石枉然,迫不得已才焚燒了院子,防止時疫外泄!我看他才是得了瘋?。 ?/p>
說實在的,飛燕應(yīng)該是習(xí)慣了霍家人之間的口無摭攔,可是每每聽到這毫無忌憚的言詞,還是太陽穴微痛??墒欠讲潘峒暗摹懊钜簟钡故亲岋w燕心中微微一動。
“公主所言的妙音,可是訓(xùn)練聾啞人的樂師?”
樂平點了點頭道:“可不是,大哥居然還下令緝拿與他,早知如此,我是絕不會將這絕世的好樂師讓與大哥的!”
飛燕想了想,喚來了寶珠,讓她附耳過低聲吩咐了幾句。寶珠點頭離開去了驍王的書房,不大一會,便帶著一副卷軸回來了。
“公主請上眼,妙音可是此人?”
樂平展目望向打開的卷軸,望著里面那道骨仙風(fēng)的俊美出色的男子,一時間竟是看得直了眼兒,過了良久才嘆息道:“世間竟是有這般的妙人,不知他是何人,可是身在京城?”
飛燕知道了樂平公主收集美男的癖好又是犯了,當下便問:“怎么不像那妙音嗎?”
樂平驚異地瞪大了眼兒:“怎么可能!那妙音的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甚是丑陋呢!”
飛燕聞言皺了皺眉,依舊不死心,便言道:“寶珠拿只蟹爪筆來。”
問明了妙音樂師臉上疤痕的形狀后,飛燕提筆在那畫布上又增添了幾筆,后問道:“那么現(xiàn)在呢?”只是寥寥數(shù)筆勾出一道疤痕,可是畫卷里仙人頓時如同變了一個人般。
樂平公主手里正捧著的茶盞徹底地摔在了地上,半張著嘴道:“天……天啊,可不正是妙音嘛!他原來竟是這般的俊美,倒是誰這般狠心,在他的臉上劃下這一刀?”
心里的疑團盡解,飛燕笑道:“無意中聽過這樂師,得了畫像,一直想著這真人是何模樣,而今幸得公主解惑,原來容貌已經(jīng)被毀,倒是不用想見一見這難得的美男子了。”
待到樂平與敬柔都走了以后,飛燕便折返了書房。
驍王正在寫信,將飛燕進來,便問道:“可是他?”
飛燕坐在書桌旁點了點頭。,驍王的面色一冷:“倒是個會鉆營的,竟是一不小心便讓他差一點得逞了。你將那副畫送給公主嗎?”
飛燕說道:“公主開口索要,妾身便給了,想來依著公主藏不住事的性子,那太子也便知曉了,如此一來,宣鳴再要接近皇族便是不易了。”
驍王笑看著他的小側(cè)妃,還當真是朵可人的解語花呢!當下便是攬在懷里,低聲言道:“怎么辦,又要溫泡出幾副腸衣了!”
正在這時,魏總管在外面低聲說道:“殿下,圣上派人宣您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