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妍站在那里,怔怔看著他,未幾,又看向陸姍。
陸姍面上仍掛著淚痕,卻忘了哭泣,睜大眼睛看著徽妍。
“我……”徽妍張張口,頭腦中卻思緒全無,卻什么也說不出來,片刻,忽然轉(zhuǎn)身跑開。
“徽妍!”司馬楷喊一聲,急忙追出去。
絲履踏在草上,腳被石子硌著,陣陣生疼。徽妍不管不顧,聽到身后追逐的腳步聲,跑得更快,用手撥開擋道的樹枝,只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
她聽到司馬楷在叫她,但她一點也不想理會。
眼前似乎還在反復(fù)著方才所見的一切。
司馬楷……與陸姍!
徽妍簡直五雷轟頂!
“徽妍!”司馬楷追上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
“放開我!”徽妍羞惱交加,用力將他的手甩開。
她喘著氣,臉上泛紅,卻不是因為羞澀。雙眸中滿是不解與質(zhì)問,明亮得直刺人心。
司馬楷神色不定,帶著愧疚,卻并不回避。
“徽妍,”僵持片刻,他低低道,“你都聽到了。”
徽妍沒說話,只覺眼眶發(fā)澀,轉(zhuǎn)開臉。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道,“你未聽錯,陸姍與我,確有私情。”
徽妍覺得自己又被雷劈了一次。
她看著司馬楷,不可置信。
“可你與我議親……”
“那是父親之意?!彼抉R楷道,嘆口氣,“陸姍與我,自幼相識,亦曾定情,可他父親將她嫁給了別人,我也只得另娶。前些年董李之亂時,她丈夫故去,而不久之后,我亦失妻。我二人得知彼此處境,想成親,可我父親不喜陸姍,不許我提親。我等無法,只有忍耐,盼著父親有朝一日松口,成全此事。但父親今年抱病,不許我再拖延,后面的事,你也知曉了。”
徽妍怔怔,喃喃道:“故而,你便打算與我成婚,瞞著我……”
司馬楷沒有反駁,沉默了一下,“我亦想過將此事告知你,可我說不出口。我怕?lián)p了陸姍名節(jié),多年來,守口如瓶,知曉此事之人,除我二人外,唯有父親而已?;斟?,我本是懦弱之人,不敢違逆父親,于是應(yīng)承了這樁婚事,換得兩家歡喜。我既已決意與陸姍斷了,此事便就此過去,再告知與你,豈非徒增煩惱?”
徽妍望著他,忽然,鼻子泛起一陣酸,眼睛被淚水迷住。
“可你……還是喜歡她,對么?”她低低道。
司馬楷的面色白了一下。
“我去弘農(nóng)為戚夫人祝壽之前,就已經(jīng)將此事告知陸姍?!彼f,“方才我與她見面,是為了將此事做個了斷?!?/p>
徽妍低著頭,沒說話。
司馬楷看著她,還想再說,“徽妍……”
“你回去吧?!被斟穆曇舭l(fā)澀,“我……讓我獨自清靜?!闭f罷,轉(zhuǎn)過身去,慢慢走開。
司馬楷的神色擔憂而落寞,看著她,想跟上去,卻終是沒有邁動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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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走了一段,回頭,司馬楷沒有跟來,入眼只有宮苑中的假山和花木,靜謐無人。
旁邊有一座小亭,徽妍茫然無措,忽然覺得很疲憊,走到亭子里,在石階上坐下來。
她靠著柱子,望著自己來時的方向,片刻,眼淚忽然大滴大滴落下來。
腦子了很混亂,她什么也想不了,只想哭。
“……二姊……父親為何要做太子太傅!為何要惹惱先帝!為何要離開長安……他們從前也很喜歡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么……”
她想起不久前,王縈向自己哭訴的話。
假的,都是假的么?
酸澀陣陣涌起,淚水涌個不停。徽妍抱著膝蓋,把臉埋在上面,放聲大哭。
她自從匈奴回來,其實并未對將來的生活有多少憧憬。唯一憧憬過的,大概就是司馬楷。
那是從前的時光所留給她的,為數(shù)不多的珍貴念想。
她曾經(jīng)歡欣鼓舞,但沒想到,最終亦是美夢一場。
深深的無力,好似潭水一般,將身上所有的熱氣吞沒。
哭了許久,徽妍再度抬起頭來,忽然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一個人。
皇帝不知何時來到,負著手看她,陽光微斜,在他臉上分出明晦交錯的光影。
徽妍吃了一驚,來不及擦干臉上的狼藉,忙站起來。
她想行禮,皇帝卻已經(jīng)語氣淡淡地開口,“哭成這般,禮便免了。”
徽妍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被皇帝撞見,窘得簡直想掘地鉆進去,“陛下,怎……怎在……”
“這是朕的宮室,你說朕怎在此處。”皇帝看著她,居高臨下,“哭完了?朕的巾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