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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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司馬楷,而且是在懷里有一個妹妹在痛哭的時候。
司馬楷神色又是詫異又是關切,問徽妍,“出了何事?”
徽妍不好說什么,只苦笑搖頭,“無甚大事。”
司馬楷沒有多問,少頃,叫來一個仆人,對他吩咐兩句,轉而對徽妍道,“我送你二人回去吧?!?/p>
徽妍亦知曉此處多留無益,頷首,勸了勸王縈,將她扶上馬車。
王縈哭了一路,徽妍摟著她,輕聲安慰。無意中,從車幃的縫隙處,看到騎在馬上的司馬楷,心中忽而有一瞬的安穩(wěn)。
回到周浚家的時候,王繆見徽妍扶著哭得兩眼紅腫的王縈回來,大吃一驚,再看到后面跟著的司馬楷,則更是睜大了眼睛。
“路上遇到了奉常家的公子?!被斟喍痰氐吐暤?,“正好又遇到了司馬府君,他送我等回來?!?/p>
王繆了然,讓侍婢把王縈扶到后宅去,再看向司馬楷,露出笑容。
“多謝府君相助?!彼卸Y道。
司馬楷莞爾,一揖,“不過舉手之事,何須掛心?!?/p>
徽妍在一旁看著他,唇邊不自禁地掛著深深的笑意。與少年時相比,他褪去了青澀之氣,變得更成熟穩(wěn)重起來。而如今的徽妍,仍然會覺得,就算只是站在他身旁,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眾人正寒暄,仆人忽然進來告知,說門外來了人,似乎是官府里的,求見徽妍。
徽妍訝然,她回到長安之后,自請去職歸家,大鴻臚也應許了。如今官府的人來找自己,又是為何?
待得家人將來人迎進來,徽妍看去,卻不是什么官府的人,那身上的裝束,是宮里的內侍。
那內侍倒是和氣,見了徽妍,行了一禮,“小人奉宮學博士楊機之命,來拜見女史?!闭f著,他將一份牘書呈上。
徽妍接過牘書,只見確是楊機親筆所書。信中說,言宮學中有皇子皇女四人,女史之職,一直無合適人選。如今徽妍歸來,楊機想請她擔任此職。
“往宮學中任女史?”王繆和司馬楷皆詫異,片刻,王繆的臉上露出笑容來。
徽妍看牘書之際,王繆笑吟吟地將內侍請到席上入座,讓侍婢呈上果物招待。
“內侍辛苦?!彼f,“未知內侍光臨蔽舍,有失遠迎?!?/p>
“哪里哪里,夫人客氣?!眱仁痰?,嘆口氣,“小人可是一番好找。大鴻臚府說女史回了弘農家中,小人便去弘農,好容易尋到了女史府上,卻說女史來了長安。小人又急忙回來,這才尋到了府上,幸不辱命!”
王繆笑道:“如此不巧,內侍此番,可確是辛苦了?!闭f罷,讓侍婢取了些錢來,賞了內侍。
內侍謝過王繆,問徽妍,“小人出來多日,博士還等著回信,未知女史之意如何?!?/p>
徽妍訝然:“立刻便要回信么?”
內侍笑道:“女史亦知曉博士為人,寧缺毋濫,宮學里缺人又缺得厲害,陛下近來還過問了。博士甚盼女史回去。”
徽妍沉吟,頷首,“妾回書與博士便是?!闭f罷,讓侍婢取了筆墨和空牘來,在案前坐下,提筆書寫。
司馬楷在一旁看著,他人家事,并不好說什么。但看著徽妍寫字的樣子,忽而憶起些昔日的光景來。他對徽妍并非十分熟悉,從前遇見得最多的時候,是在宮學里。他靠父親蔭封,十歲就成為了童子郎,在宮學中侍奉。后來,徽妍進了宮學中做侍書,他時常能看到她?;斟菍m學里最漂亮的女孩,男孩們私下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說到她。司馬楷覺得她有時很嚴肅,雖然二人相識,但徽妍看到他,總是會先行禮,在人前之時,目不斜視。不過偶爾閑暇之時,司馬楷與她聊天,她也并不推拒,說到些有趣之處,徽妍笑起來,眉眼彎彎,雙眸似乎會發(fā)光。
而他覺得,徽妍最好看的時候,就是寫字。王太傅教得甚好,徽妍坐得很端正,卻不是楔著木板那樣直繃繃的難看。她的頭會微微低一些,脖頸和后背練成一道優(yōu)雅的弧。“螓首蛾眉”,司馬楷記得有人這樣稱贊過她?;斟淖?,也是司馬楷見過的女子之中,寫得最好的,娟秀而有骨,若寫得急,還有幾分勁道張揚。
便如現(xiàn)在。
司馬楷看著徽妍書寫,筆落在牘片上,粗粗望去,字形與當年似無二異。
徽妍很快寫完,看了一遍,交給內侍,“煩內侍將此書轉與博士?!?/p>
內侍頷首,接過來,看了看,面色忽而訝然,“女史,你要推辭?”
聽得這話,王繆與司馬楷亦是詫異。
“推辭?”王繆忙湊前去看,只見回書上的言語,正是如此。
徽妍頷首,向內侍一禮,“博士好意,妾心領,奈何家中母親身體欠安,妾離別日久,惟愿盡孝,服侍左右。女史之職,只怕無力勝任,還請博士另覓他人?!?/p>
內侍聽得此言,雖遺憾,但只得應下。
“如此,小人將女史回書呈與博士。”內侍道。
徽妍行禮謝過,親自將他送出門。
王繆憋了滿腹話語,但礙于那內侍在場,不好發(fā)作。待得徽妍回來,急急將她拉住,“你這不懂事的女子!為何推了?宮學中的女史,多少人想做都做不了!”
徽妍瞅了瞅司馬楷,有些尷尬,訕訕道,“長姊,我為何不去,你莫非還不知曉?”
司馬楷是識趣之人,莞爾,上前向二人行禮,“在下叨擾許久,家中還有些事,先告辭?!?/p>
王繆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方才宮使忽來,怠慢了府君,實過意不去。如今天將日暮,丈夫與府君多日不見,前番還總說起要與府君聚宴。如今府君既臨寒舍,正好一道用膳,豈不美哉?!?/p>
司馬楷苦笑:“夫人與令丞盛情,本不當辭。只是在下家中兒女嬌慣,若在下不歸,必不肯用膳。行宴之事還是改日,兩家攜兒女相聚,亦是和樂。”
王繆見勸他無果,只得同意,頷首道,“如府君之言,亦是在理?!?/p>
又寒暄一番,各自別過,徽妍送司馬楷出門。
仆人將司馬楷的車馬引來,停在門前。
徽妍與他行禮別過,看著他登車。
司馬楷才要上去,忽而回頭。目光相對,徽妍的心又跳了一下。
“在下冒昧,想問女君,將來有何打算?”他問。
徽妍未想他會這般問自己,愣了愣,頰上忽而有些隱隱發(fā)熱。
“我……”她張張口,不知從哪里說起。
司馬楷微笑,補充道,“在下想說,女君將來若有何難處,可告知在下,在下必全力相助?!?/p>
臉上的溫熱仍在持續(xù),徽妍的心似浸沐在春風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