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宣璣無暇欣賞月光,他這會兒的心情就跟潭水一樣,拔涼拔涼的。
這祭壇里可全是惡咒,比炭疽病毒恐怖多了,哪怕飛出一只蝴蝶,也能引發(fā)一場生化危機!
身邊漂來一大團頭發(fā),宣璣正要伸手,意識里就響起盛靈淵咬牙切齒的聲音:“再敢扯朕的頭發(fā),朕誅你九族。”
“誅誅誅,隨便誅,我回去就把戶口移到單位集體戶口本上,”宣璣飛快地說,“但那蝴蝶不能跑出去??!”
“朕知道,閉嘴,別吵?!?/p>
“所以怎么辦?陛下你好歹是人皇,總不愿意看著生靈涂炭吧!”
這二位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一個大型“野生動物”撲騰著狗刨,“吱哇”亂叫著被水沖了進來。
宣璣一抬腳掛住了那貨,定睛一看,漂來的居然是他部門那個楊潮。
宣璣:“研究生?你怎么在這?”
楊潮好像剛切完一百個洋蔥,生理性的眼淚還是停不下來,快哭瞎了。四肢并用地抱住了宣璣的大腿,他險些將他們領(lǐng)導(dǎo)身上唯一完整的衣服也扒下去,哽咽道:“主任……嗝……我還沒考上呢!”
宣璣艱難地拉住腰帶,怒道:“你們在搞什么?哪個王八蛋炸山?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你們就炸!”
楊潮很冤,很想解釋,可惜泣不成聲。
盛靈淵忽然插嘴問:“清平司來人了?多少人?”
宣璣顧不上糾正他的用詞,迅速給翻譯了過去。
楊潮哽咽道:“五個……不是,嗝……六、六個……這誰呀主任?哪來的大美人?”
宣璣青筋直蹦:“……你放尊重點?!?/p>
十以內(nèi)的數(shù)也數(shù)不清,眼神也不好,還想考研!
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想法這么多?
盛靈淵沉吟道:“那么算上你我,正好八個人?!?/p>
宣璣好不容易保住了腰帶,沒防住鞋,說話間,一只鞋已經(jīng)被楊潮扒了下去:“您……嘶……確定嗎陛下?我可事先提醒您,我部門個別同學(xué)恐怕不論'個',得論'頭',不一定能用!”
“活的就行?!笔㈧`淵抬手攥住宣璣肩膀,穩(wěn)住自己,另一只手猛地按向潭水。
“什……嗷!”
盛靈淵手心像是有某種神秘的引力,往下一壓,水面驟然下沉,出現(xiàn)了一個漩渦,漩渦越卷越大,轉(zhuǎn)眼就把三個人一起卷了出去。
楊潮同學(xué)嘹亮的嗓音替他們預(yù)報了行程,王澤隔著老遠就聽見他的動靜,喝道:“沖下來了,都閃開!”
說話間,他把自己外套扒下來,往水里一扔,衣服卻不飄走,好像黏在了水面上。
王澤伸手拉扯起自己的衣服,手臂上肌肉隆起,水面就被他的外衣吸了起來,憑空做出了一個一米來高的“水堤壩”,“水堤壩”眨眼間凝固成冰,正好截住了被沖出來的三個人。
其他人連忙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水里的三位拉上了岸。
三人腳才落地,“嘩啦”一下,冰堤壩被大水沖碎了。
王澤這才看清自己拉上來的人,震驚得煙都掉了:“這……這是嫌疑人?現(xiàn)在的嫌疑人顏值都這么高了?”
他沒見過盛靈淵,平倩如和谷月汐卻都是在赤淵醫(yī)院近距離圍觀過大魔頭的,兩人反應(yīng)一致的激烈。
平倩如腿都軟了:“媽呀!怎么又是他!救命!”
谷月汐厲聲喝道:“王總小心!離他遠點!”
盛靈淵沒工夫理他們,一甩袍袖揮開礙事的王澤:“小妖,真火!”
“腦電波藍牙”雖然侵犯個人隱私,但也不是完全沒好處,至少在這種情況下,極大地減少了兩個語言不太通的人之間的溝通時間。
盛靈淵不用開口,心念微動,宣璣已經(jīng)明白了他要什么。
宣璣立刻劃破了自己的中指指尖,擠出一滴血珠,那血珠脫離皮膚瞬間,旋即變成了一團真火,飛向半空。
盛靈淵就地取材,回頭一招手,附近一排假樹應(yīng)聲而倒。紙做的枝葉落下,就地卷成了人形,眨眼間八個假人成型。
盛靈淵:“借些活人氣給我?!?/p>
他說的雅音,除了宣璣,誰也沒聽懂,全都呆呆地看著他。盛靈淵直接當他們沉默是同意,自便了——在場幾個人同時感到一陣戰(zhàn)栗流過全身,像是赤身裸體地站在寒冬大雪地里,西北風(fēng)無情地卷走了他們的體溫。
宣璣那團火突然碎成了無數(shù)光點,分別將那些鮮活的人氣釘在每一個假人的五心處。
不知這是什么詭術(shù),假人們空洞洞的眼睛里亮起了火光。盛靈淵抬手一揮,假人們齊刷刷地飛了出去,按著伏羲八卦位,落到了半山腰八個方位上。
與此同時,每個人都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自己突然長出了第二個視角,隨著假人飛到了遠處。
假人落地瞬間,巫人祭壇也已經(jīng)完全浮在了水面上。
“轟隆”一聲,大量的鏡花水月蝶被淹在了潭水中,但仍有無數(shù)漏網(wǎng)之魚,成群結(jié)隊地從山洞里飛出。它們舒展而優(yōu)雅地穿梭于虛假的草木中間,這山頭林間就像是傳說中的螢火森林。
風(fēng)神也好,善后科也好,所有人都給這美景美得面無人色。
然而下一刻,卻見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蝴蝶受到了某種指引似的,開始分流,朝那些假人飛去。
透過假人的眼睛,幾個人能“看見”成群的蝴蝶在他們頭頂盤旋,有些靠得很近,能看清翅膀上忽喜忽悲的人臉。
饒是經(jīng)驗豐富的外勤,這會兒也渾身直冒冷汗。
張昭梗著脖子,一動不敢動,喃喃地說:“這是什么噩夢???我要得昆蟲恐懼癥了。”
盛靈淵用有些生硬的現(xiàn)代漢語說:“諸位,跟我念一句話?!?/p>
接著,他說了一句巫人語。大概是怕他們學(xué)不會,盛靈淵說得很慢,發(fā)音位置相對靠后,顯得低回而又溫柔。
跟著別人念自己聽不懂的東西是有忌諱的,異控局員工入職培訓(xùn)第一課就講的這個??墒㈧`淵的聲音卻像是有某種誘惑力,連誤以為他是嫌疑人的王澤都恍惚了一下,喃喃開口,跟著念了起來。
一出聲,王澤心里陡然一驚,回過味來,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著念了。
這是什么級別的精神系的操縱?居然跳過他身上一打護具!
王澤立刻要咬自己的舌尖,誰知牙關(guān)沒來得及合上,就聽盛靈淵吩咐:“反復(fù)念誦,不要停?!?/p>
他的舌頭像生出了自己的意志力,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