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毒入心脈
王萬山之死,在朝中引發(fā)了一場不小的地震。
首先是尉遲褚, 他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血淋淋的兇案現(xiàn)場, 也第一個被嚇出了毛病, 睜眼閉眼都是那染血的藍緞被褥, 太醫(yī)開的壓驚藥吃了七八劑仍不見好, 反而連床都起不來了,整日里神思恍惚, 嘴里只喃喃念叨著, 為何一直光明磊落的老伙計, 突然就成了謀財害命的兇徒, 還死得如此詭異凄慘, 不應當啊。
“什么應當不應當?shù)摹!狈蛉艘贿吿嫠谋?,一邊埋怨?“我看王萬山啊, 壓根就沒安好心。要是普通的藏寶圖也就算了,與盧廣原有關的孜川秘圖,那是咱們輕易能沾手的嗎怪不得朝中人人都避著他, 也就你缺心眼, 還將他當成好朋友,巴巴拎著點心匣子去看?!?/p>
當著滿屋子的家丁與丫鬟,尉遲褚被訓得哀哀搖頭,也就不再說話了。
其次是御林軍副統(tǒng)領鳳煦。他奉皇命保護三位王大人的安全, 自不敢有絲毫懈怠,從守衛(wèi)的挑選到輪崗時間的安排, 都是親自審過好幾遍,確保萬無一失后方才推行,里三層外三層的銅墻鐵壁,莫說兇徒,就連老鼠也休想溜進去一只可偏偏,王萬山還是出事了。
他不信巫術能殺人,卻又實在找不出別的理由,所有守衛(wèi)都一口咬定,當天下午確實并無任何異常。
若說一人失職倒也罷了,十幾名精兵一起失職
難不成根本就沒有兇手,那位王大人是自殺
大理寺衛(wèi)烈道“暫時還沒查出結(jié)果。”
至于何時才能查出,不好說。因為案子是蕭王殿下親自在辦,但他今天壓根就沒露面。
鳳煦“”
鳳煦道“可城中現(xiàn)已流言如沸,若不盡快給百姓一個交待,只怕會引出更多兇徒裝神弄鬼,模仿巫術殺人?!?/p>
“連皇上也沒能找到王爺?!毙l(wèi)烈悄聲道,“據(jù)說是云門主出了事,今晨吐了滿院子的血,把太妃都嚇壞了?!?/p>
這當口,還有誰敢登門去請
鳳煦只好跟著一道嘆氣。
而此時此刻的蕭王府,也確實有些亂套。
七八個雜役端著熱水,正在沖洗著青石板上的噴濺血跡,心里暗自發(fā)怵,這人身上統(tǒng)共能有多少血,哪里經(jīng)得住這么吐。小丫鬟們從臥房里出來,端著的木盆里有血,抱著的白衣上也有血,刺目鮮紅,有膽子小的,已經(jīng)嚇得直抹淚。
太醫(yī)們守在前廳,戰(zhàn)戰(zhàn)兢兢、愁眉苦臉對老太妃道“這回怕是唉?!?/p>
一個“唉”字拖了三尺尾音,生怕旁人聽不明白,于是又補一句“云門主身中奇毒,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是什么,我等確實束手無策啊。”
江凌飛站在老太妃身邊,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權當安慰。
臥房里,云倚風陷在厚厚的枕被中,睫毛輕顫,好不容易才睜開沉重的眼皮。
面前景物虛幻,一重一重的人影晃來晃去,最后疊成同一個。
季燕然握著他的手,嗓音沙啞“你醒了?!?/p>
“”云倚風撐著半坐起來,“我昏迷了多久”
“沒多久,幾個時辰?!奔狙嗳蛔屓丝吭谧约盒厍埃昂眯┝藛帷?/p>
云倚風道“我沒事。”
他心口脹痛,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渾身也不知是冷是熱,又緩了大半天,方才看清手背上的細密紅點“你去找了鬼刺”
“太醫(yī)救不好你?!奔狙嗳槐Ьo懷里單薄的身子,嗓子越發(fā)干裂,“我趕來的時候,院子里、臥房里,還有床上,你的衣服上,到處都是血。”他已經(jīng)忘了當時自己的心情,只記得懷中人蒼白的臉色,摸不到任何跳動的脈搏,和冰涼僵硬的手。
“我知道你恨他,不想見他?!奔狙嗳浑p眼赤紅,“我對不起?!?/p>
“沒事,和你沒關系?!痹埔酗L摸索握住他的胳膊,將喉間重新泛上的甜腥味強壓下去。毒入心脈,又找不到血靈芝,他知道自己遲早都會死,只不過先前一直以為還能再撐年,現(xiàn)在看來,卻連一年都未必能有了。
季燕然又道“清月還在煎藥?!?/p>
云倚風道“嗯?!?/p>
他清楚那是什么藥。在迷蹤島上時,每一回毒發(fā),每一回奄奄一息,都會被扎一手的針,再灌一碗泛著綠熒熒色澤的藥痛歸痛,但至少能繼續(xù)吊住命。
如此想著想著,就又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季燕然小心扶著他躺好,又試了片刻脈象,方才推門出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