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花毛茛和奧斯丁玫瑰真是裱花界的兩座大山。】

寧詩終于打來電話，說要和我見面。

老地方，老時間。

我興沖沖去了，以為終于能夠和優(yōu)優(yōu)通話，沒想到寧詩直接丟給我一支手機(jī)，讓我自己看上面的視頻。

“什么意思？”我問她，“不是說好視頻通話嗎？”

寧詩旋轉(zhuǎn)著手上閃亮的鉆石戒指，不以為意道：“別忘了一開始你可是答應(yīng)我半年后才跟孩子見面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提前那么多給你看了他的視頻，你要是不滿意……那算啦?！闭f著她就要將手機(jī)收回去。

看那架勢，我要是再敢多說一個字，別說見面，就是這支視頻她也要掂量掂量再給我，下一秒起身就走也不是不可能。

“不……”我急急扣住手機(jī)另一端，不讓她繼續(xù)動作。

到這里，我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已經(jīng)徹底落敗，失去了話語權(quán)。

她就像一名技藝精湛的棋手，自從決定要我嫁給宋柏勞起，每一步都在她游刃有余的計算之中。

當(dāng)我為了孩子自愿受她脅迫時，便是自暴弱點(diǎn)，授人以柄。她清楚地知道我不敢違抗她，也不敢對她的任何安排有異議。我就是她養(yǎng)的一條狗，從來只有服從命令的份兒。

就像現(xiàn)在，她賞我一個視頻，也跟賞塊肉骨頭似的，還要說一句：“我原本是可以連這塊骨頭都不給你的?！?/p>

我相信她能說到做到，她一向有這樣的狠心和決斷力。在她眼里，沒有比自己能棲身上流社會更重要的事，連我這個兒子都不例外。

“我滿意，我滿意的?！蔽曳诺妥藨B(tài)，幾乎是在乞求她。

她顯然被我的恭順取悅，很快眼里那點(diǎn)偽裝的不快也消失殆盡。

“這樣才對，拿去吧?！彼瞄_手，沖我再次露出那種總是出現(xiàn)在她臉上，猶如假面一般的笑容。

我抱著她的“賞賜”，迫不及待點(diǎn)開了手機(jī)上的視頻。

畫面晃動了片刻，一個眉眼清秀，穿著淺灰色衛(wèi)衣的小男孩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站在那里，雙手背在身后，有些害羞地看著鏡頭。

“爸爸，你還好嗎？”

本來還能忍耐，但一聽到他的聲音，我突然就鼻頭發(fā)酸，眼眶都灼熱起來。

我從未有一刻這樣清楚的意識到，他是鮮活的，他是真實(shí)存在的。我擁有一個孩子，我成了一名父親。

那種感覺十分奇妙，讓人痛并快樂著。

“我一直很想你。”他沖鏡頭笑了笑，“也想早點(diǎn)見到你，但奶奶說你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做完了能來看我嗎？我想和你回家?！?/p>

我也想你……

我緊緊握住手機(jī)，心臟一陣陣抽痛著，從來沒有這樣懊悔自己當(dāng)年輕率的決定。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學(xué)啦，會背很多詩歌，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他歪著頭，給我唱了首英文版的《小星星》。

雖然有些走調(diào)，但真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小星星》。

唱完了，他沖我擺擺手：“好啦，我要去做作業(yè)了，爸爸再見！”

前后短短五分鐘。我將進(jìn)度條拉到最前面，重新開始播放。

“爸爸，你還好嗎……”

看完第二遍，我又再看了第三遍，第四遍，最后一直在重復(fù)那首《小星星》。

寧詩少有的就這樣讓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竟然一句怨言也沒有。

半個小時后，她扣了扣桌面，仿佛心中自有一只計時器：“今天就到這里吧。”她攤開手掌，語氣不容置喙。

等了一個月，最后也只有這半個小時。

我不舍地摸了摸手機(jī)中優(yōu)優(yōu)的影像，將手機(jī)交還給她。

“等等……”她剛要收回手，我一把按住她，七年來第一次與她這樣親密的肢體相觸。

她皺起眉，但沒有掙開：“又怎么了？”

見她不悅，我松開了一些手里的力道：“夫人……”想了想，換了個更親密的稱呼，“媽媽，你會帶他來見我的，對不對？”

寧詩盯著我看了片刻，看得我的心不斷往下沉，以為她要出爾反爾。

良久，就在我忍不住要再次開口時，她一點(diǎn)點(diǎn)強(qiáng)硬地抽回手，將手機(jī)塞進(jìn)了自己的小包里。

“當(dāng)然。”她緩緩起身，“只要你聽話?！?/p>

她推門離去，也沒有說“再見”。

我又在店里坐了半個小時，直到咖啡徹底變涼，這才起身買單。

“先生需不需要幫忙？”服務(wù)員過來好心地詢問我，想要將我扶到門外。

我擺擺手：“不用了，謝謝。”

雖然腳踝消了腫，但還會有些隱痛，我也不敢踩實(shí)了走路，瞧著就有些瘸。

一個咖啡店員都能看出來我行動不便，寧詩卻從頭到尾問也不問，提也不提。不知道她是真沒看出來，還是視而不見，根本不關(guān)心。

回程時，我讓司機(jī)特地從許美人店前繞了下。與上次大排長龍相比，店里人氣明顯不如之前。不見常星澤和向平，只有小竹他們在忙。

我跟司機(jī)說下去買些東西，讓他在前面等我一下。

推開許美人店門，店里幾人齊聲道：“歡迎光臨許美人！”

等抬頭看到是我，各個面色不一，都頓在了那里。

“師兄，”小竹愣愣看著我，“你是來……”

我指了指櫥窗里的蛋糕，笑道：“我是來買蛋糕的?！?/p>

她松了口氣，轉(zhuǎn)身拿了餐盤和食品夾：“你要哪種口味？”

我點(diǎn)了幾塊上面有草莓和藍(lán)莓的，小竹一一給我夾到盤子里。店里其余人始終警惕無聲地注視著我，仿佛我是一只入侵他們地盤的不明生物，只要我一有異動，他們便會聯(lián)合起來將我一舉叉出去。

心里有些苦澀。這些人有的我并不認(rèn)識，有的卻是像小竹這樣的老熟人。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進(jìn)到許美人，竟會成為一個不被歡迎的人。

付錢時，小竹猶豫許久，還是問我：“師兄，你真的要和我們打官司嗎？”

“‘我們’？”我詫異道，“不是，我要告的是向平和常星澤，和你們，和許美人沒有關(guān)系?！?/p>

小竹咬了咬唇，瞧著有些難過：“可是他們代表的就是許美人啊。師兄你看看周圍，自從……自從你說要打官司，大師兄和星澤哥就忙著找律師四處奔波，連店都不管了。如果官司輸了，必定對許美人也是一大打擊。這是師父的心血，師兄你真的忍心看它沒落嗎？”

她最后一句話可謂是當(dāng)頭一棒，字字誅心，直接把我問得僵在了原地。

我又何嘗忍心？我又何嘗想走到這一步？可誰又給過我退路，給過我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