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珍拉著他的手道︰“我有一個心愿,那就是能學(xué)遍天下所有武功秘籍。我做了這些年營生,許多生意的交換條件就是秘籍,如今我已集齊大半,還有不少也叫我偷到了?!?/p>
白年贊許道︰“呵,你還真的長志氣了。”
燕珍羞澀笑道︰“我偶然聽聞,白衣教有一門秘而不傳的武學(xué),天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不費多少時日,只要雙修便能成絕頂高手。我尋遍江湖,竟是找不到比這更奇異的功夫了,想著你是教主,肯定深諳此中訣竅……因此特來討教?!?/p>
白年聽了,面上竟是無一絲詫異神情。他低垂著眸子,手掌中把玩著那枚荷包的穗子,慢慢道︰“哦?你從何得知?”
只聽燕珍扭捏了一下,道︰“便是聽我?guī)煾刚f的了,天都山搜集各派絕學(xué),即便未能收錄,也要記載在冊以待補充,我自是聽師父說過,才記得了?!?/p>
說完,他抿嘴淡笑。原來他這話真真假假,各占半數(shù)。天都山的確收錄天下秘籍,但對白衣教雙修秘籍卻是諱莫如深。大概是因為這一門功夫太過蹊蹺,也太過違背人倫,因此雖有記載,但萬萬不會傳授與弟子。
至于為何燕珍會得知,那也只是他私取秘錄,偷偷看來的。
白年眉毛一動,聽不出喜怒道︰“原來如此,天都山……之前是我孤陋寡聞了,居然不知還有天都山這一派別?!?/p>
燕珍笑道︰“不奇怪,那幾個老頭子脾氣稀奇古怪,自個兒在山頂立個石碑取名天都,其實只是一廂情愿,山下人都叫那山為云頂山。”
白年心中記下,定會命人前去查探。這等神秘的幫派,還有這等本事,若是其秘籍能為自己所用,那必會對白衣教的大業(yè)有莫大幫助,若是不能收歸己用,那毀了也罷,免得養(yǎng)虎為患。
他心中冷笑︰“眼前這少年,看似天真無邪卻是狡黠異常,竟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便撒謊了,現(xiàn)如今又為武林盟賣命,難保心藏禍心?!?/p>
電光火石間,白年便起了殺心,手掌緊握成拳,背負(fù)身后。
燕珍絲毫不覺異動,仍是言笑晏晏,眉目流轉(zhuǎn),一派全然清澈透底的模樣,說到興起,還拉著白年的手掌撒嬌道︰“你不愿教我功夫也無妨,左右我只是想要見識見識,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趕我走?!?/p>
白年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掌︰“功夫已經(jīng)教過你了,如今你已經(jīng)是高手,我也無資格為師。再者,你那所謂的雙修功夫,我聞所未聞??赡苤皇嵌抛在E我白衣教罷了,實在可笑。”
燕珍搖頭︰“師父的書冊上怎會出錯呢?”
“盡信書不如無書?!卑啄晏鹗?,摸到少年的脖子,在他細膩柔軟的,生者一層細細絨毛的頸子后面摩挲著,纖長有力的手指慢慢張成爪形,把少年的咽喉握在掌心里。
燕珍不覺危機已至,嘟著嘴道︰“好吧好吧,我信你?!?/p>
白年心中冷笑,正要收緊五指,忽然一陣咕咕的聲音傳來。
他略微詫異,松開了力氣,卻見燕珍抱著肚子尷尬笑道︰“好餓,昨兒沒吃東西,今天又被他們抓住,要餓死了。”
不知為何,白年驀地心頭一軟。
燕珍精致的五官皺作一團,滿臉的委屈,水靈靈的眼楮望著白年。
白年緩緩收回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道︰“你要吃什么?”
“面!”他開心道︰“我現(xiàn)在可以吃辣了,再也不怕你整我了?!?/p>
“哼,那就好。”白年命人立即做面呈上來,不多時,兩碗正宗的蘭州牛肉面便端上了桌。
托盤上另有紅油辣子,白年自行往其中一碗盛了兩大勺,本是清湯潔白的拉面頓時覆蓋了紅彤彤的一層紅油,一看便是火辣非常。
燕珍不甘示弱,依樣加料,拿起筷子挑著一根面,笑道︰“不知與川味孰高孰低?”
白年但笑不語,兩人均是食不言的君子,只聞碗筷碰撞的叮當(dāng)聲與唏噓聲。
食畢,白年啜飲了口手邊的熱茶,微微笑著觀賞淚眼汪汪的燕珍。
“不過爾爾?!?/p>
燕珍的倔脾氣上了,竟是不顧辣的涕淚縱橫,硬是吃完,大口大口地灌水。
這倒是仿佛回到了過去的一幕。
白年有些出神,心中卻是愈來愈沉重。
這少年,此次出現(xiàn)到底是何目的。
此時乃非常時刻,將燕珍留在身邊實非良策,但白年權(quán)衡再三,與其將如此少年高手放虎歸山,倒不如放在眼皮底下也好掌控。
主意打定,燕珍便被軟禁在了府中,燕珍縱使有百般不樂意,也禁不住白年的誘惑。
“我教中雖然沒有那雙修之術(shù),然卻有一門神奇的化功大法,可以化解他人內(nèi)力,以補自己不足?!?/p>
這一句話,勾起了燕珍極大的興趣,將信將疑。只因他看的那本書中,竟是也有類似記載,只是并未歸在白衣教門下,而是屬于西南苗裔秘術(shù)。
白年聽了他的疑慮,淡笑道︰“我?guī)煹苤副闶呛诿缰?,我懂得些他們的武藝又有何奇怪??/p>
燕珍心中合計一番,有了計較,便是日日纏著白年。
白年把一些個無關(guān)痛癢的奇門巧術(shù)教給他,糊弄一日是一日,也虧了這些把戲都十分新奇,燕珍一一學(xué)來自覺受益匪淺,竟未提出質(zhì)疑。
白年冷眼旁觀,暗地里命人加緊追查天都山之事。不幾日,一封密信便送到了他的桌前,白年挑燈夜讀,心底陣陣發(fā)涼。
并非信中有太多機密,正好相反,探查的結(jié)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探子竟然完全探查不出天都山的底細,雖然有人曉得山上有一座破舊道觀,但早已無人居住,山高峰險,亦無人敢上山。
探子們想方設(shè)法登上峰頂,眼前也是一片狼藉,杳無人跡,因此,這次探查可算是無功而返。
白年將那薄薄的絹帛反復(fù)看了幾遍,自嘲地笑了笑。
果真是個小騙子。
既然如此,他就不用在此人身上多費工夫了。
雖然模樣長得漂亮些,性子也頗合他意,但不過小小年紀(jì)便城府極深,若是長大了可還了得。
只是白年心中還惦記著他的小師弟,加上從前的那點緣分,因此對這個神似殷承煜的少年頗有幾分憐惜,覺得就這樣殺掉有點兒暴殄天物。
白年想了想,把絹帛燒了,然后起身去燕珍房中。
少年還是貪睡的年紀(jì),早早的就歇下了。天還熱著,燕珍衣襟大開,四肢平攤,睡得正沉,許是夢中有良辰入境,時不時傻笑幾聲,極是可愛。
白年的眸子沉了沉,忽然不忍下手。
燕珍翻個身,半拉身體都露在外面,那虛浮在他要穴的手指便再也點不下去,轉(zhuǎn)而輕輕幫他拉起衣服。
等把那光滑如玉的身軀遮住了,白年才啞然失笑。
他何時是這等優(yōu)柔寡斷之人?殺人也不過舉手之勞,何況是要廢了一個人的武功。
猶豫了一下,他復(fù)又抬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小腹之處。
內(nèi)力輕柔無痕地侵入他的氣海,少年毫無覺察地睡著,須臾,白年收回手,把他的枕頭扶正,如來時那般寂靜無聲地出去了。
燕珍心中默數(shù)到第十息時,眼睫微微動了一下,睜開了雙眼。
眼楮湛然有光,哪里有酣睡的痕跡。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點兒傷心。
那股子殺氣,就算他在裝睡也能感受到,后來雖然淡了,但還是被白年下了毒手,如今丹田中隱隱有酸楚之意。
他到底是不信自己的。
次日,白年待他一如平常,晨起一起用了餐,白年又指點他兩招手上功夫,就徑自去處理教中事務(wù)。
燕珍微微失望,低落了一會兒,振作起精神在小小的花園中閑逛。
甘肅正處盛夏,晌午時分能將人都烤干,他百無聊賴地多在樹蔭下,園中雖有不少人,但他們都如活死人一樣,任由燕珍怎樣戲弄都不肯說一句話,甚至目光都未曾斜視。
燕珍嘆口氣,他這是被圈禁了吧,也不知那個人到底要如何處置自己。
他胡思亂想著,卻沒注意白年已經(jīng)站在廊前看了他許久。
白年慢慢走過來,輕聲道︰“我明日要起身趕往河間,你便留在此地安心習(xí)武吧。”
燕珍緩緩抬頭。
白年帶著傷疤的面容背著光,看不清神色如何。
“我想跟著你?!毖嗾湫⌒囊硪淼刈ニ囊聰[︰“好不好?!?/p>
白年淡淡一笑︰“燕珍,你那點小心思,趁早收起來吧?!彼焓?,撫摸了下燕珍柔順的發(fā)髻︰“乖乖在這里,我辦完事就回來。”
燕珍皺眉︰“我……到底做錯什么了?”
白年冷笑︰“你啊,你把教中的犯人都救走了,如果叫長老們知道了,不剝了你的皮才怪,我這是 為了你好?!?/p>
他轉(zhuǎn)過身,道︰“至于你說謊的那些,我念在從前的三日之緣,就不再與你計較,至于以后,你就在我身邊,縱使你是孫猴子,也得有個緊箍咒圈著才不會出大錯?!?/p>
燕珍呆滯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
“你,你想把我關(guān)起來?”
白年彎起嘴角︰“有我養(yǎng)著你,把你做弟弟對待,好吃好喝伺候著,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