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老天來決定，怎么決定？
宋熾微訝，看向臉色蒼白，力持鎮(zhèn)定的少女。
初妍道：“宋大人請跟我來。”轉(zhuǎn)身往屋中走去。宋熾猜不出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生起幾分興致，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進(jìn)門就是一個小小的廳堂，中間擺著一張紅漆刻花四仙桌。桌上鋪陳著筆墨紙硯，羊毫浸在筆洗中，硯臺中聚著一汪墨汁，顯然剛剛還有人在這里用過。
初妍將先前畫好的花樣子收起，又裁了兩張一樣大小的竹紙放在桌面，這才對宋熾道：“宋大人，請?！?/p>
宋熾看著她的忙忙碌碌，不解道：“你這是做什么？”
初妍道：“寫鬮兒啊。大人寫一個‘是’，一個‘否’，如果我抓到‘是’，就說明上天覺得我該做大人的妹妹?！?/p>
宋熾愕然：這么要緊的事，她居然想抓鬮決定？他看了她猶帶稚氣的面容一眼：到底還是小孩兒心性。
初妍已背過身去道：“大人好了告訴我一聲?！?/p>
宋熾心中不以為然，倒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取過筆來，將筆尖瀝干，正要蘸墨，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旁邊她剛剛收起的那疊花樣子。
芍藥？
他仔細(xì)看了兩眼，不動聲色地問道：“這花樣子是你畫的？”
初妍“嗯”了聲：“殷娘子新做的裙子上想要繡些新鮮的花樣?！?/p>
宋熾目光微動：如今才二月，楊柳新綠，芍藥未開，她不記得父母家人，卻記得芍藥的姿態(tài)，畫得如此栩栩如生？
初妍催促道：“大人好了沒？”
宋熾回神，將筆飽蘸了墨汁，在兩張竹紙上各寫下一個“是”字，團(tuán)成兩團(tuán)道：“好了?！?/p>
初妍回過身來，正要去摸，忽然停住，不好意思地道：“我剛剛弄錯啦，我心里是不想假扮大人的妹妹的，應(yīng)該抓到“否”才是老天爺反對我的想法?！?/p>
宋熾：“……”
怎么覺得小丫頭是故意虛晃一槍，難道她竟能猜到他會寫兩個“是”？
初妍見他沉默，知道自己猜對了，心中愉悅，伸手過去。
宋熾原不在意小姑娘的小心思，見她眼中的得意，心中一動，難得認(rèn)真起來，搶在她指尖將要觸到紙團(tuán)之際，忽地伸手，將紙團(tuán)抓到手中：“你選這一個？”
初妍點頭。選哪一個都無所謂，宋熾的性子，喜歡萬事皆在掌握，哪怕一半的幾率，對他來說都是冒險。她料定他一定會兩個都寫“是”字。
宋熾“哦”了聲，隨手一搓，紙團(tuán)化為片片蝴蝶飄散而下。
初妍目瞪口呆：“你做什么？我還沒看呢?！彼浪杂赘餮艽髱熈?xí)練禪功，手有勁氣，沒想到他居然會把功夫用在這上面。
宋熾一派光風(fēng)霽月：“不是還有一個紙團(tuán)嗎？打開看是哪個，你剛剛抓的就是另一個了?！?/p>
初妍：“……”也忒不要臉了！剩下的一個還用打開嗎？肯定是“是”字。
宋熾心里有了數(shù)：她果然猜到自己寫了兩個“是”，才會臨時改口。見小姑娘桃花眼兒瞪得圓圓的，一張小臉鼓鼓的著實可愛，不由心中微動。
他忽然有些理解堂妹宋姮小的時候，她的兩個同胞哥哥總是喜歡戳她臉蛋的行為了。他現(xiàn)在也忍不住想伸手將小姑娘鼓鼓的臉頰戳漏氣。他當(dāng)初不想戳宋姮，不是少年老成，分明是宋姮還不夠可愛。
宋熾清咳了聲，將手背到身后，眼中柔軟了幾分：“看來老天也覺得，你合該是我的妹妹?！?/p>
初妍心里暗罵了他一聲無恥。
她早就知道，他既然開了口，便容不得她不答應(yīng)，不勉強(qiáng)她的話說得好聽罷了。現(xiàn)在的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憑什么讓他不求回報地庇護(hù)她？
道理她都懂，心中卻還是莫名不痛快。
從始至終，她就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他表明，自己是不愿意的，努力爭取更多的談判余地。否則，她越乖順，只會越讓他覺得好擺布，不必將她的意愿放在心上。
她接著他的話道：“那老天有沒有說，我的兄長沒那么好當(dāng)？”
宋熾含笑：“怎么個不好當(dāng)法？”
她揚起下巴，桃花眼兒流盼，扳著指頭數(shù)：“作為兄長，要給我準(zhǔn)備華麗的衣服，漂亮的首飾，用不完的銀兩；要關(guān)心我，保護(hù)我，為我遮風(fēng)擋雨；還要會在我哭的時候哄我，逗我開心，不讓我擔(dān)心……”
宋熾最看不上的就是驕奢淫逸，不知分寸，貪得無厭之人。上一世，她努力追趕著他的標(biāo)準(zhǔn)，乖巧知禮，聽話懂事，得到了他的格外看重，最后被他送入宮中。如今，她必須防患于未然，要他知道，她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好逸惡勞，不知進(jìn)退，沒有一點點利用價值。
初妍心中泛起一絲悲哀：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們倆會不再是親人，她會對他動用心計，將他曾經(jīng)教給她的一切都用在他身上。
可她不愿再走前世的路。
宋熾望著她認(rèn)真的模樣，想了想，承諾道：“我盡力而為?！?/p>
怎么是這個反應(yīng)？初妍一楞，遲疑道：“多謝宋大人體諒?！?/p>
宋熾道：“你還有什么要求，一幷提出便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