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是去年,你萬一失誤了怎么辦?高考就是一錘定音,你要是出個什么小問題,后悔都來不及!”
“我知道,但是總之,你不用擔(dān)心我?!?/p>
女生幫她捏了捏被角,語氣很柔和,
“等下又要熱療了,你先睡一會兒吧,我在旁邊寫作業(yè),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唉?!?/p>
蒔母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呀?!?/p>
女生彎彎唇,抱著試卷俏皮的揮了揮手。
……
今天才放暑假,醫(yī)院人挺多,底下的小廣場傳來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嬉鬧。
蒔音走過去關(guān)窗。
因為剛剛下了一場雨,所以一面向窗外,能感覺到空氣里都帶著雨后清新的泥土和青草氣息。
讓人感覺到勃勃的生機(jī)。
這個病房是背陰的,不用開空調(diào),也很涼快。
甚至坐的久了,還讓人有些發(fā)冷。
她看著母親平和的睡顏,沉默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走到一旁的小桌子邊寫作業(yè)。
語文的閱讀材料非常熟悉,是龍應(yīng)臺的《目送》。
這篇文章,大概是因為太過真實又煽情,所以成為各種模擬試卷里最泛濫的閱讀材料。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p>
她剛好停在第十六題:
請結(jié)合全文,聯(lián)系生活實際,談?wù)勀銓ψ詈笠欢卧挼睦斫狻?/p>
蒔音的筆尖顫了顫,停在空中老半天,最后也沒能落筆。
期末考試的前一天,她再一次半夜被噩夢驚醒,下床去客廳接水喝。
結(jié)果剛打開臥室的門,就看見廚房開著明亮的燈,何叔叔正坐在餐桌旁打電話。
蹙著眉,滿臉疲倦的愁容,明明眼里全是煩躁,聲音卻帶著一種壓抑的柔和,
“……是,現(xiàn)在在醫(yī)院,查出來是中期,還是挺有希望的,醫(yī)生說先要住院治療看看?!?/p>
“沒告訴蒔音,她剛好期末考,子卿怕影響她心情,只讓我說她去省里學(xué)習(xí)了?!?/p>
“子卿也不讓我跟你們說,但是我想了一下,還是得讓你們知道一下比較好,這段時間,蒔音蒔諺他們,也麻煩您多照顧著點?!?/p>
“……哎,好,好的,您放心吧。”
……
蒔音站在臥室的門邊上,手里還端著一個水杯,明明只聽到了只言片語,卻忍不住渾身發(fā)顫。
中期。住院。
沒告訴蒔音。
真相幾乎不用推測就能脫口而出。
何叔叔剛好掛了電話,一抬頭,就對上女生明亮的眼睛。
她攥著水杯,聲音還帶著幾分沙啞,
“是……媽媽嗎?”
“……”
“你告訴我,是我媽媽嗎?”
何叔叔沉默了一下,滅掉煙頭,
“是?!?/p>
“她生了什么???”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亮的驚人。
就這么固執(zhí)地盯著他,仿佛一把鋒利的刀,讓人忍不住就避開視線。
“……乳腺癌中期?!?/p>
乳腺癌中期。
是媽媽。
沒有水杯碎裂的聲音。
也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不敢置信。
甚至連眼淚都流不下來。
蒔音緊緊地攥著手里的杯子,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古時民間有一種說法,叫做天煞孤星。
有該命運(yùn)的人注定孤獨,會給身邊的人都帶來不幸,直至死亡。
可生離死別這種東西。
她經(jīng)歷的太多了。
也該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