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馨思記得自己沒記錯的話,這個叫宋輕羅的監(jiān)視者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處,這樣的人,還會喝別人喝過的可樂??牟馨思的表情仿若見鬼。
賀槐安倒是比牟馨思鎮(zhèn)定不少,畢竟剛才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車?yán)镎鸷尺^一次了,所以這會兒也只是輕輕的拍了拍牟馨思的手,示意她的目光不要那么明顯。
牟馨思強笑一下,艱難的收回了目光,心想看來傳言也不一定完全屬實。
桌子上的姜湯還是沒人愿意動,村長自己端起來喝了一大口,不高興道:“怕什么?怕我給你們下毒啊,“我要是想殺人干嘛聯(lián)系外頭,讓他們乖乖等死不好嗎?”
牟馨思張張嘴,一時間想不到可以反駁的話。
“我勸你們明天就回去吧。”村長給他們又潑了一盆冷水,“這村子怕是不行了,他們要是知道有外人來……恐怕會對你們不利。”
“到底是怎么回事?”賀槐安說,“不是一開始只是說村子里開始死人么?他們?他們又是誰?”
村長說:“村子里老一輩的。的確,一開始只是死人,我當(dāng)時還以為是有人在作怪,但是現(xiàn)在時間這么長了,我也看明白了,真的不是人,是老天發(fā)了怒。”他吧嗒吧嗒的狠狠抽了幾口煙,像要發(fā)泄心中的郁結(jié),“老一輩的人說,是得罪了山神,只要死的人夠多,山神就會平息怒火,現(xiàn)在村里的人都有些怕,又來了幾個外鄉(xiāng)人……我哪有功夫招待你們!”
林半夏奇怪道:“村門口的那兩個人,是怎么死的?”
村長看了他一眼,說:“你們不是看到了嗎?就是被樹砸死的,一個大雷劈下來,兩人都沒了……”他嘆氣,“這種事情都能遇到,你說,這和人能有啥關(guān)系???”
林半夏沉默,被雷劈死,似乎的確是超出了人類能做到的范疇,但村長說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最多信個六七分。
“天太晚了,先休息吧。”一直沉默的宋輕羅開了口,“村長先生,能借我們幾間屋子過一晚上嗎?”
村長道:“屋子倒是有,不過是之前你們的人住的,現(xiàn)在他們?nèi)懒耍銈円遣患芍M,就繼續(xù)住那兒吧,他們的東西還在里頭,沒來得及收走呢?!?/p>
話說到這里,也沒了別的法子,他們四人便安排了一下房間,牟馨思作為一個姑娘,本來應(yīng)該一個人住一間的,但大家都怕出事,就讓她和賀槐安湊合一下。林半夏和宋輕羅理所當(dāng)然的睡到了一張床上。
這會兒雖然已經(jīng)是春天,但山上的天氣要稍微冷一些,村長給他們提供了厚厚的被褥,林半夏進(jìn)屋之后先整理了一下。
宋輕羅則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找到了依稀是上一波人留的東西,看的出,他們離開這里時非常的匆忙,也不知道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還是單純的是害怕,很多東西都落在了屋子里,甚至還有一個手機,只可惜手機設(shè)置了密碼,宋輕羅打不開。
趕了一天的路,林半夏也有點累了,簡單的洗漱之后,便招呼著宋輕羅睡覺。
宋輕羅嗯了一聲,換了身衣裳,躺在了林半夏旁邊。
“明天先去干嘛呢?”林半夏第一次做這種事,也沒什么經(jīng)驗。
“人死了。”宋輕羅道,“尸體總該還在的,先去看看尸體吧?!?/p>
林半夏道:“也是?!?/p>
宋輕羅道:“睡吧?!?/p>
林半夏閉了眼,感受著宋輕羅的呼吸在自己的身側(cè)漸漸均勻,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躺到同一張床上,不知為何,向來好眠的他卻有些緊張,他仔細(xì)想了想,將之歸結(jié)于換了個詭異的環(huán)境,所以才睡不著。窗外的雨聲嘩嘩作響,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林半夏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最終沉入了黑暗之中。
一夜無夢,第二天,暴雨依舊下著。
早晨起來,身側(cè)的宋輕羅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林半夏趕緊換好衣裳,去前面的堂屋了。果然,宋輕羅正坐在堂屋的角落里吃早飯,瞧見他醒了,還和他打了聲招呼。
“你買的?”林半夏拿塊餅干,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
“嗯。”宋輕羅說,“我剛才問了村長,死人都收在哪兒,他說在村東頭的荒地那邊,讓我們過去的時候小心點,盡量別碰見村民?!?/p>
林半夏說:“這村子到底什么構(gòu)造啊?!?/p>
宋輕羅道:“不知道,得去轉(zhuǎn)兩圈?!?/p>
兩人說話之際,賀槐安和牟馨思也來了,兩人眼睛下面都掛著青紫,看起來睡的不是很好的樣子,瞧見干巴巴的餅干,也無心吃,勉勉強強的硬塞了兩口。
“你們?nèi)グ汛遄哟笾碌牡匦胃闱宄?,我和他去東邊的墳場。”宋輕羅吩咐了任務(wù),“盡量繞開人走,村長說了這會兒外面雨大,村民們應(yīng)該不會出門。”
“好的?!辟R槐安應(yīng)聲。
牟馨思也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樣?”宋輕羅問。
“還不錯。”賀槐安苦笑著答。
“我總覺得窗外有什么東西?!蹦曹八嫉吐暤?,“一直跑來跑去的……”
宋輕羅看向賀槐安:“你聽到了嗎?”
賀槐安搖搖頭。
宋輕羅說:“就算沒有聽到,也稍微注意點,待會兒去村子里的時候,務(wù)必以生命安全為第一要務(wù),見勢不對,趕緊跑,明白了嗎?”
賀槐安和牟馨思齊聲說好。
林半夏站在旁邊啃餅干啃的津津有味,但見三人都不吃了,也有點不好意思,用最后的一塊將嘴巴塞滿,含糊道:“好儂,唔們走吧?!?/p>
宋輕羅穿上雨衣雨靴,帶了把雨傘,這才和林半夏出了門,賀槐安和牟馨思朝西,他們朝東,兩隊人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
雨有些大,村子的道路上看不見一個人影,隨著他們走的時間越久,周圍的建筑就卻稀少,腳下的路也漸漸的荒蕪起來。
走到一半,正在埋頭趕路的林半夏突然被宋輕羅拉了一下,他一愣,扭頭看向宋輕羅,道:“怎么?”
宋輕羅說:“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林半夏蹙眉:“什么聲音?”
宋輕羅食指豎起,做了個噓的手勢。
林半夏便不再說話,側(cè)耳傾聽起來,果然,在嘩啦啦的雨聲里,他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樂聲。這樂聲之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刺耳的嗩吶聲,滴滴答答,伴隨著鑼鼓聲,奏成了一曲凄厲的哀樂。那樂聲越來越近,就在他們的身后。
宋輕羅和林半夏對視一眼,默契的在旁邊的樹叢里,尋了個位置躲了起來。
約莫一兩分鐘之后,他們的眼前出現(xiàn)了十幾個人,這些人都穿著白色的喪服,前面幾人吹奏著哀樂,后面十幾人抬著棺材。林半夏起初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殉葬隊伍,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隊伍并不尋常,因為棺材太多了——
一副,兩副,三副,棺材有大有小,顏色各異,穿著白衣的人在雨水里的樣子模糊不清,用肩膀牢牢的扛著那看起來格外沉重的棺木。他們扛著一副又一副的棺材,緩緩的從林半夏的眼前走過。
哀樂聲漸漸遠(yuǎn)去,可扛著棺材的隊伍,好似沒有盡頭。
林半夏和宋輕羅站在樹后隱匿著身形,看著這怪誕的一幕。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們終于等來了最后一副棺材,那樽棺材是黑色的,抬著棺材的是幾個瘦弱的年輕人。他們頂著雨水,踩在泥濘的小路上,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在馬上要經(jīng)過林半夏面前時,意外卻突然發(fā)生了。
走在最前面的小伙子,腳下好像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摔倒在地,身后的人來不及反應(yīng),沉重的棺材瞬間失去重心,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腰上,那棺材極沉,直接將那人的腰砸進(jìn)了地里,小伙子慘叫一聲,嘴里開始溢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不過轉(zhuǎn)瞬之間,便要沒了氣息。
其他人顧不得別的,喊著叫著,把那棺材硬生生的從小伙子身上拖了下來,誰知棺木的蓋子竟是沒有蓋牢,被幾個人一掀,便從棺材上脫落了。棺蓋脫落的瞬間,一個圓形的東西咕嚕嚕的滾到了林半夏眼前不遠(yuǎn)處,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感到身后的宋輕羅,用冰涼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別叫。”宋輕羅輕聲道。他說完這話,才意識到林半夏和尋常人不同,便松開了,無奈的低聲道,“抱歉,習(xí)慣了。”
林半夏眨眨眼示意沒關(guān)系,他垂眸看去,看清楚了那東西的全貌,那竟是一個人的腦袋,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已經(jīng)腐爛的不成樣子,突出的眼睛,慘白無神的盯著林半夏所在的方向。
人群里發(fā)出哄鬧的聲音,人們終于把棺材移開了位置,看見了小伙子的下半身。人群里出現(xiàn)了一剎那的寂靜,隨后是人們的哭叫:“又沒了,又沒了?。 ?/p>
雖然隔得遠(yuǎn),林半夏還是看見了那個小伙子的慘狀,他的腰和下半身,竟是被棺材砸成了兩半,上半身吐著血,下半身還在不住的掙扎扭動。畫面一時間可怖到了極點,然而人群也只是吵鬧了片刻,便恢復(fù)了平靜。
人們仿佛麻木了一般,開始迅速的整理起了現(xiàn)場,來找那個腦袋的,是個穿孝服的年輕姑娘,她木然的抱起了地上腐爛的頭顱,甚至還不忘擦擦上面沾染的污泥。
“若男,快回來。”人群里有人朝著姑娘招手。
姑娘嗯了一聲,抱著頭顱小心翼翼的回去了,重新將它,放回了棺材里。那熟練的模樣,好像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千百回這種事情,那平靜的樣子,讓人莫名的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