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差沒有當(dāng)場暈過去。
好容易在床上清醒過來,對上老媽滿臉欣喜,回想起今天發(fā)生過什么離譜的事,就又想暈倒了。
“小辰,那小姑娘是你大學(xué)同學(xué)?。俊?/p>
小什么小,她比我大好不好。
“長得真秀氣,人又乖巧,哎呀,能有這樣的媳婦,我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崩蠇屪谖掖策吀吒吲d興,“把你養(yǎng)這么大也不容易,閉眼前就想能抱到孫子,小辰呀,雖然要你上門當(dāng)人家女婿有點委屈,不過那么好的小姑娘不是容易遇得到的。你今年虛歲也都二十三了,是時候成家……”
我頭痛得更厲害。
自從高中那次東窗事發(fā)讓她知道兒子原來居然會和男人混在一起以后,她就從來沒對我放心過,可也從來沒對我死心過。一有機會就盤算著相親,無論如何也要把我跟某個女人送作堆,哪怕是表面上湊成一對也是好的。今天居然有主動送上門來的,她又十成十滿意的女孩子,就像撈了根救命草一樣抓著不肯放,已經(jīng)在我耳邊嘮叨了一天了。
我也知道對不起她。
可我不可能跟女人結(jié)婚的。我這樣的男人,又何苦去害人害己。
何況還有陸風(fēng)。
我因為病著不能出門,獨自在家休息,媽帶著弟弟和秦朗去親戚家做客,要晚上才能回得來,總算把這一天時間的支配權(quán)利交還給我,我就像小時候有了五分錢就趕快去換成橘子糖一樣,得了自由,就忙不迭打電話叫去陸風(fēng),哪怕病歪歪也要掙扎著幽會。
陸風(fēng)順便訂了PIZZA來,生病要雖然要忌口,我實在想吃他也會無可奈何地送過來。心愛的男人坐在面前,我自然胃口大開精神抖擻,揭開盒子一個人和四人裝的PIZZA搏斗,順口還吞了風(fēng)情雞翅兩對。
“嘴唇上沾了東西?!标戯L(fēng)微笑看我努力的樣子,把臉湊過來,在我嘴唇上舔了舔,“那邊還有?!痹偬蛄艘槐椋妥匀欢话焉囝^伸進去。
喂,我手里還捧著盒子呢……
“啪”,食物在地板上浪費掉的聲音。
恩,不管了,一刻千金……
……就算一刻千金也用不著這么暴力扯我衣服,慢慢解開不行嗎?扣子又飛掉好幾個,我呆會兒上哪去找啊。
“喂,不要了吧,我是病人哪。”及時按住他到處亂摸的手,出聲抗議。
“哦。”他失望地應(yīng)了一聲,默了一會兒,脫掉外套爬上床來把我抱在懷里,“那抱著總沒問題吧?!?/p>
反手摟著他的腰,V領(lǐng)開司米毛衣柔軟地貼著他的胸脯,隔著薄薄的毛衣能明顯感覺到底下肌膚的溫?zé)釓婍g,靠在他胸前的安全和溫暖讓人覺得暖洋洋地幸福。
這個男人是我的。
這么一想就會覺得別無所求。
“陸風(fēng)?!?/p>
“恩?”他習(xí)慣把我的頭抱在胸口,然后一手笨拙地摸我的頭發(fā)。
“我……”我想告訴他卓藍的事。
“噓,”他好象看穿我的心思,豎立起一只手指示意我噤聲,“是不好的事?那先別說?!弊齑劫N上我額頭,慢慢往下移動,一點一點吞進去,再一點點松開,“新年剛開始不說不開心的事,然后才能一年到頭,順順流流……”
“你以前沒這么迷信的?!蔽亦絿?。
“那是以前還沒這么喜歡你?!彼N住我嘴唇輾轉(zhuǎn),“好喜歡……越來越喜歡……怎么辦……好怕你會跑掉……”
我怎么會跑掉。就算你趕我,我也未必肯走。
我們親吻擁抱得那么專心致志,誰也沒聽到開門的聲音。
嘴唇分開,微微喘息著張開眼睛,我才看見站在門口那三個人慘白的臉。
前一刻還在沸騰的血液一瞬間凝固起來。
“……媽。”我聽到自己微弱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是下意識地我微微伸開手擋在陸風(fēng)前面,“媽……”你不要生氣,你不要……
血液不能流動,所以心臟也完全冰涼了。
“你怎么進來的???!你來干什么??。?!”我一向和顏悅色的母親突然站立不穩(wěn)地張牙舞爪起來,她衰老的臉上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滿滿的絕望,“你,你害得我兒子害得還不夠,還敢來找他,你,你……”她像被噎住了一樣一直發(fā)抖,半天才接下去,“你還要來害他。我們程家哪一點對不起你,你,你到底要把我們害到什么地步,你……”
她一下子沖過來,我也不知道她那么瘦弱哪來的力氣,居然幾乎把陸風(fēng)撞倒在地上。然后是混亂的撕打:“你還敢來,你又想來騙我兒子,他病都好了你又來害他,我們哪里對不起你……”
“媽,媽!你不要這樣……”我拼命抱住她胡亂 揮舞的雙手,“媽你別生氣,你不要這樣……”
弟弟和秦朗也慌亂地圍上來想分開那兩個人。母親灰白的臉上有點痙攣,我驚慌失措地給她順著胸口:“媽,你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氣……是我錯了,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氣,媽……”
她的心臟不好,很不好。
“陸風(fēng),你快走?。?!”我?guī)缀跏窃诎笏?。可一片混亂中他還是默不做聲站著。
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是不想就這么放棄,他還想解釋,想爭取,希望能做點什么改變形勢??伤幻靼祝覌尯退臼菬o法溝通的兩種人,他就算說得動所有人也說不服她。
“陸風(fēng)?。?!”
他還是那么一動不動站著,薄嘴唇抿得緊緊的。
也許是我滿臉倉皇的絕望太過明顯,秦朗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陸風(fēng),你還賴在這里干什么?”
“小辰病了,我來看他有什么不對?”陸風(fēng)挺直了背,臉上是瀕臨爆發(fā)邊緣的隱忍。
“兩個大男人的看什么看?”秦朗有點惶急,“小辰病有他家里人照顧,你又不是他什么人,還不快走?”
我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可陸風(fēng)的臉色已經(jīng)瞬間冷硬到底。嘴唇剛一動我就意識到該阻止他,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
“我不是他什么人?我是他什么人,你們都清楚。你有什么資格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也一樣!”
音量不大,可是仿若一聲炸雷。所有人都僵硬著戰(zhàn)栗起來。
半分鐘的沉默,母親臉上有種難以置信的恍然大悟。
“媽,他是胡說的,他沒別的意思,你不要信他……”我哀求著想護在弟弟前面。
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直直盯著弟弟:“他剛才說什么?”
弟弟半張著嘴,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耳目失聰了一般睜圓了眼睛半張著嘴,臉上一片慘白。
“他剛才說什么?”她的嘴唇哆嗦得那么厲害,我害怕起來:“媽……”
蒼老的臉上完全是不正常的青灰色,我突然意識到什么:“媽??!”
可還是太晚了,她瘦小蒼老的身體一下子就軟綿綿癱了下去,我沒能來得及抱住她,她就那么重重摔在地上。
我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我突然意識到,媽媽已經(jīng)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