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繼續(xù)一如既往地上我的班,平靜得像陸風從來沒有回來過一樣。我一個小職員完全沒有和他打交道的必要和權利,雖然同在一座樓,卻是幾乎沒有再碰過面。
本來以為會是千斤巨瀾,結果不過一個小小的水波就了無聲息了。
我很高興,真的。
周末不用加班我素來是倒頭悶睡,餓醒了起來找點東西喂飽自己繼續(xù)睡。朱砂就羨慕我有著豬一樣的生活習慣卻瘦得像猴子。
睡得正沈卻被手機鈴聲吵醒。我痛苦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居然忘了取消鬧鈴,真該打自己幾個耳光。摸到床頭的手機亂按一起,它安靜了一會兒,又不屈不撓地鬧起來。
我?guī)缀跻獣炦^去,摸索了半天才意識到是有電話。
“喂……什么事?!蔽已劬Χ急牪婚_,有氣無力,心想不是丁丁就是朱砂,不是拉我去陪逛就是去陪笑。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睡?”
手機聽著那聲音不大真切,我迷迷糊糊的想不出是誰,“恩……我困……”
對方輕笑:“不要用這種聲音說話,容易讓人有非分之想?!?/p>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陸風。
“……”一時不知道是叫他名字還是叫BOSS。
“現(xiàn)在有空嗎?”
還沒等我明白,他又補了一句:“有空就過來給我修一下電腦。”
他,他媽的,老板了不起啊。
“我不會。”睡得正香被人拽起來,天王老子我都不會客氣。
“你學的專業(yè)不是電腦?這點活也干不了你是怎么混到我們公司的?”
“我學的是軟件設計又不是硬件維修?!?/p>
“差不多,你過來就是。”
他難道不知道隔行隔座山?!
一肚子起床氣:“什么問題你說,我電話指導。”
折騰了半天我都不耐煩了:“沒什么重要東西在上面你就格盤唄?!?/p>
他搗鼓了一會兒:“哎,它說硬盤無法格式化?!?/p>
我差點摔倒,又指導他拆拆裝裝了一會兒:“現(xiàn)在開機試看看?!?/p>
那邊傳來異響。
“……開不了機了……好象會冒煙……”
你,你殺了我吧。
一個鐘頭以后我神情萎靡地出現(xiàn)在陸風面前。
這人有毛病,放著筆記本不用,偏要用那年久失修的臺視。
“內存條松了?!蔽颐鏌o表情,“電源也該換個新的……風扇舊了,趕快換掉不然硬盤會燒壞,還有……”我怒視他:“是誰在主板裝了防格盤的恢復精靈的?!”
陸風只是笑。我?guī)缀跻獞岩伤遣皇钦娴挠心敲措娔X白癡。
坐在低矮簡約的北歐風格的沙發(fā)上喝他遞過來的熱咖啡。起床氣一過就蠻橫不起來了,對著他又有點縛手縛腳的不知所措。
“這房子,裝修得挺有品位。”其實狗屁,我對室內設計根本一竅不通。
“是我姐以前住的。我要回來,稍微收拾了一下暫時就這么先住著?!?/p>
難怪色調居然是要命的粉色系。
我信手翻起沙發(fā)上一個靠枕,好死不死的下面躺著件黑色蕾絲內衣。
兩人瞠目結舌。
腦子里一閃過陸風和女人在這張沙發(fā)上翻滾的樣子,我整個人坐立不安地彈起來。
“我要回去了?!?/p>
“你別誤會,”陸風百口莫辯,“這……這不是我的……”
當然不是你穿的。
“我姐姐那個沒神經的女人把自己東西到處亂丟,不關我的事?!?/p>
陸風雖然滿身缺點,不過從來不說謊。
心平氣和下來,又覺得可笑,就算是他和女人風流的證據,我也沒資格受刺激。
“……還以為是你未婚妻的。”解嘲地笑。
“她?”陸風笑笑,“事實上……再過半個月,你該看到我們解除婚約的新聞了?!?/p>
我愕然。
“只是個商業(yè)事件而已。我們兩家聯(lián)姻的消息無非是要穩(wěn)住那時候的股市,”他語氣輕松,“我倆都知道是在做戲,也就沒有什么欺騙不欺騙。傷害不到任何人。剛好幫了這個大忙我老爸撥給我一筆錢放我回來,再劃算不過。”
傷害不到任何人。
那我呢?
啊,是的,我都差一點忘了。
原來……我早已經失去為他而受傷的資格和立場了。
“一起出去吃飯吧?!?/p>
“不,我不餓……”我不能……不該再有癡心妄想了??墒谴粼谒磉吥切┛蓯u的念頭就會壓抑不住地偷偷冒上來。還是……離他遠一點。
“難道你想告訴我已經吃過午飯了?讓你去就去,少啰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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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氣的餐廳周末總是人滿為患,可我們有位置,而是還是預約席。
我看了陸風一眼,他一臉無辜,若無其事地翻MENU。
“吃什么?”
我絕不說隨便。把精美的菜單從頭到尾翻兩遍,要了郊菜,豆腐和例湯。這么家常的菜價錢也夠嚇人的,打死我也不會點什么駝蹄,瞧瞧上面那數位,一蹄子就可以把我踢回家去了。
陸風狠狠給了我一記白眼:“又不是要你掏錢,怕什么!小農經濟的頭腦,一百年不變!”
我一怒之下要了大串蝦,清燉團魚,還有那個后來送上來才發(fā)現(xiàn)長得像熊大便的駝蹄。
喝湯喝得身上像剛出籠的包子似的冒著熱氣,正動手剝手指粗細白里透紅半透明的對蝦,忽然有人狠狠一掌拍上我后背,拍得我嘴里的蝦仁都掉出來。
回頭,果不其然是丁丁和朱砂。
“想死啊你們,當眾行兇?!?/p>
“有沒弄錯?周末你沒在家煮泡面居然跑這里來揮霍?”丁丁做眩暈狀,“剛才就看到你了,還以為是眼花呢?!?/p>
“來晚了沒位置,你一個人占一張桌簡直浪費,咱們拼一下吧?!?/p>
我咬著蝦含糊地指著對面的空位:“有人的,上洗手間去了?!?/p>
“有朋友?沒事,四個人也坐得下?!彼麄兊棺杂X,嘩啦拉開椅子紛紛入座,朱砂坐我旁邊,丁丁坐她對面,正挨著陸風的位置。
然后開始堂而皇之地點菜,我只好默然。
果然陸風回來看到他們只是略微的驚訝,那兩個就差沒跳起來跑了。
“混蛋,怎么不早說是老板!明天要你好看!”朱砂壓低聲音,偷偷不留情地踩我的腳。
我無語喝湯吃蝦。
陸風認得朱砂,臉色僵硬了一下,隨即平靜地打招呼,聊上幾句。
那兩個人的菜也上齊了,大家吃吃喝喝,氣氛慢慢緩和下來。
陸風并非愛擺架子,只是不喜歡勉強自己迎合別人。既然大家還算聊得來,表情也就沒那么臭。
丁丁無論什么關頭都不會忘了向他的朱砂女神獻殷勤,老板坐在身邊他也要情不自禁地給朱砂夾菜,剔魚刺,我都覺得顏面無光。陸風則是一臉希奇,不時掉轉眼光認真研究我的反應。
我莫名其妙地又拿起一串蝦。
陸風臉色又慢慢硬起來,似乎他們的親密和我的無動于衷一樣讓他惱火。
丁丁這回掏出紙巾為朱砂擦嘴角殘汁了。
我剛想提醒丁丁在上司面前不要太忘我,陸風已經重重放下筷子,聲音沈得嚇人:“你們干什么!”
丁丁嚇一跳,抓著紙巾不知所措,朱砂也是茫然而惶恐。
“你到底是不是小辰女朋友?!當著他的面還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
我的蝦又一次掉進湯碗里。
丁丁看向我的眼神活象要吃人。
“沒有這回事?!蔽倚÷暊庌q。
“你跟BOSS說我是你女朋友?”朱砂突發(fā)奇想,“難道你暗戀我很久了,我一直沒發(fā)現(xiàn)?真可惜,怎么不早說……”
“不是的……”我真恨不得多生兩張嘴。只怕丁丁下一秒就要撲過來了。
“程亦辰你這個卑鄙小人!”
丁丁啊,我……我哭笑不得,“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對你家朱砂沒有非分之想。”
“虧我還把你當朋友,我有眼無珠!”丁丁還在自顧自喋喋不休。
朱砂幸災樂禍嘴巴笑得老大:“亦辰,如果你真的對我一片深情,那就趕快說出來的,你和丁丁比我一定選你?!?/p>
再不指天畫地地詛咒發(fā)誓,我就干脆把自己脖子扎起來算了。
“我發(fā)誓我程亦辰有生之年如果對朱砂小姐有過任何企圖我就%^&*^%$%%*()$%$$……”
雖然對一邊表情莫測的陸風不好交代,可丁丁這種人更是得罪不得。
聽完一場惡毒得匪夷所思的毒誓,丁丁才稍稍平息滿腔怒火和醋意,還不忘狐疑地:“那為什么BOSS要說……”
“開玩笑的,誤會而已。”我低聲下氣。陸風淡淡然掃過來的眼光讓我狼狽不堪,“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哪知道在洗手臺邊上垂頭喪氣了幾分鐘回來,已經物是人非了。剛才還略嫌冷淡的三個人居然異常熱絡。
我一坐下來,朱砂和丁丁就異口同聲:“亦辰,告訴他!”
“什,什么?”我反應遲鈍。
“告訴他你有沒有女朋友啊?!?/p>
我目瞪口呆:“為什么要……”
“說你是單身他不信,我們和他打賭呢,輸了就買全席的單!”
我暗自跌足,頭大如斗。
本來還想跟陸風編編說女朋友不是朱砂,另有其人?,F(xiàn)在讓我怎么自圓其說。
“說啊!”那兩人一齊興奮地望著我。陸風則用修長的手指緩緩敲著桌子,一臉似笑非笑。
我重新打量一眼桌上的菜色,估算一下價錢。
如果說有,恐怕根本沒法活著走出去。
無力搖搖頭,我只覺得頭疼。
陸風微笑,然后掏出信用卡付賬。
那兩個人一齊歡呼,我恨不得把他們從八樓推下去。
坐進陸風車里,全身都不自在。我怕他問我為什么要撒謊。
我不想他知道我活得那么可憐。
幸好他什么也沒說。
默默開了會兒車,他漫不經心地:“到你住的地方看看吧。”
“???”我大尷尬,“我住得又小又破,也沒什么好玩的東西,還是不要……”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他微微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