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凈霖抬臂扣住蒼霽肩頭,“換馬?!?/p>
蒼霽“修為不精”,只能與他凌身交錯,落于青驄馬背。凈霖騎上凡馬,這馬已經(jīng)四蹄顫顫,難直起身。正時突然地動山搖,見那邪魔眼珠轉(zhuǎn)動,嗅得凈霖一身靈氣,轉(zhuǎn)奔而來。
凈霖勒馬調(diào)頭,對蒼霽指向山道:“此馬非同尋常,八百里也不過眨眼之間。我見混沌之中仍存劍氣,七鎮(zhèn)雙城中必有修道者尚在支撐。你且先行,我稍后便至。”
蒼霽看那邪魔挾浪撲至,驚天威勢震得裂口擴(kuò)張不止。他坐于馬上,說:“既然稍后就至,我便在此看著你?!?/p>
凈霖發(fā)已經(jīng)風(fēng)而起,他見蒼霽留意已決,便驅(qū)馬前行。天地已然色變,上方蒼穹烏云壓低,下邊塵土飛揚(yáng)龜裂爆出。凈霖猛策而奔,與邪魔相沖直去。馬已經(jīng)經(jīng)不住邪魔威壓,奔至裂口時立刻軟膝癱倒。邪魔掌心紅眼迫至崖前,在馬嘶之中腥風(fēng)大盛。
凈霖凌空而起,他的身形比于邪魔不過一指長短而已。蒼霽面前狂風(fēng)倒灌,吹得他衣發(fā)翻飛,就是這一刻,他終于近在咫尺的見到了名震天下的咽泉。
邪魔揮臂俯吼,巨口森然的張?jiān)趦袅孛媲?。馬匹被狂風(fēng)吹襲翻撞向后,萬般草木逆飛而去,撲打在凈霖身側(cè)。無望血海隨著邪魔的吼聲掀起巨浪,鋪天蓋地地?fù)湓蚁騼袅亍?/p>
電光石火間,灰蒙中倏然顯出一線青芒,緊接著“嗡聲”大震,咽泉滑口出鞘,劍身寒芒乍現(xiàn)白光。凈霖抬指握劍,下一瞬破聲大作。只見巨劍之芒隨臂而下,破勢如竹無物可擋!
邪魔巨口未合,忽然陷入一片死寂,繼而見邪魔頭顱滾下地面。渾身紅眼立刻爭先恐后地發(fā)出哀嚎,血沫殘塊自斷頸處噴濺而涌,猶如瓢潑血雨。凈霖輕輕甩掉劍刃血珠,眉間冰涼。邪魔捂頸后退,驟然奔逃,卻見劍光霎時籠罩,割裂聲、哀叫聲、悲慟聲一齊剖于天地間,飛沙走石如浪更迭!
血雨未停,凈霖已落地。他青絳常服袂飄風(fēng)間,連鞋面都干干凈凈不沾血跡。咽泉劍身如雪,“鏘”地歸于劍鞘。凈霖長身玉立,對蒼霽緩聲。
“走罷?!?/p>
他背后的血海轟然掀起波瀾,邪魔碎身墜入其中,血雨一并歇止。天地沉于入夜寂靜,頃刻間連風(fēng)聲也聽不到了。
蒼霽頸間發(fā)麻,他指間緊攥著韁繩,又一瞬松開,對凈霖露出蒼白的笑。
“嚇壞我了?!?/p>
陶致登馬下山,他到了山腳不急走,反倒催著兄長們設(shè)宴送行。黎嶸依他開了一桌,酒菜俱佳。他又挨個撒嬌耍賴,得了好些哥哥們的打賞。待他酒足飯飽出門時,卻被一賴頭和尚攔了下來。
“八公子?!辟囶^和尚搓著光頭,賴兮兮道,“可叫小的好找!”
陶致一見是他,倒也不忙,與他勾肩搭背到檐下,問:“如何?得手了?”
“酒喝了,藥也下了?!辟囶^和尚嘖聲,“但人卻給跑了?!?/p>
陶致聞言欲發(fā)作,又一想,說:“不對??!這藥可是我千辛萬苦弄到手的,即便他與人成了事,也會欲沖靈海,耽于淫色,修為盡崩!可我瞧著他,根本不似用過藥的樣子。你這潑皮,作弄爺爺么?!”
賴頭和尚卻大駭?shù)?“這般厲害的藥!你原先可只說叫他開開葷罷了!如是那夜整廢了他,九天君查下來,你且不提,我等皆難逃一死!”
“你怕什么!”陶致冷笑,“這不是無事么。你親眼見著他用了?”
“那一杯都是我親手灌下去的,瞧著人離開時已經(jīng)不大對勁了?!辟囶^和尚悔不當(dāng)初,又說,“怪就怪在這里,見他入了巷,便再也找不到了。”
“他倒走運(yùn)。”陶致低聲切齒,“只是他用下去了,必不可能毫發(fā)無損!許是那日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強(qiáng)撐無恙,我竟沒瞧出來。你且?guī)嗽诔侵锌粗?,這幾人誰家死了人,你便將尸身留下來?!?/p>
“這是做什么?”
陶致眉間陰冷,說:“此藥厲害,不僅能毀人修為,還能要人性命。他若不與人交合,便是死路一條??伤襞c人交合,凡人哪受得起?回頭我揀著尸體,還能在父親面前告他一個淫亂毀德的罪!”
賴頭和尚已心生退意,又聽陶致說:“找到了尸體,先抽幾十鞭!幫誰不成,偏偏要幫他,死也活該!”
說罷將錢袋隨手丟給和尚,上馬去了。和尚心覺燙手,又得罪不起,頓時焦頭爛額。眼見黎嶸和云生出來,也不敢礙眼,匆忙跑了。他跑到半途,被人拽著了后領(lǐng)。
一個持棍的少年郎盯著他,說:“便是你教唆我哥哥做壞事,給人一腳踢死的么?”
賴頭和尚猛一震臂,將他擊退幾步,啐道:“銀錢兩清!那夜送回去的時候就跟你娘說明白了,怎還糾纏不休!”
這少年生得濃眉朗目,英氣之余還有些虎,他一把拽回賴頭和尚:“呸!臟錢給你買棺材!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打死你這邪魔歪道,給我哥哥償命!”
音落對著賴頭和尚劈頭一棍!和尚見他面青,原以為是個愣頭小子,仗著點(diǎn)修為就不知好歹。誰知他這一杖打下來,竟叫和尚滾身在地,幾欲吐血。
和尚慌忙推著金珠,說:“少俠有話好說!”
這小子一腳踹翻他,認(rèn)了死理,今日真的要打死他才肯甘休。只冷冷道:“拿命來!”
卻聽頭頂一人拍著手笑聲如鈴,他一抬頭,見窗邊趴了個女孩兒。這便算了,他目光一轉(zhuǎn),又見這女孩兒后面立著個絕色的……女子。這少年沒由來地紅了臉,竟不敢直視那華服小姐。
琳瑯見狀,倒不以為意,只笑道:“雖虎了點(diǎn),天資卻了不得,竟不輸于九天門的那幾個。小公子,可拜過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