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夫人嘴邊含笑，摸摸越四的頭又捏捏她胳膊，打量了好一番，才放寬心道：“還好還好，長高了，也沒瘦?！?/p>
說著，越夫人又問了越四一些在皇廟里的事，問太妃們待她可好，她可有識禮數(shù)知盡退。
越四一一答了。
越夫人瞧著甚是滿意，轉(zhuǎn)頭打發(fā)身邊的丫鬟：“你去老夫人那兒看看，看她老人家可起身了。”
那丫鬟得令下去了，越夫人才拉著越四在自己身邊坐下：“你奶奶正在午睡。待會子她醒了，你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p>
越四應了一聲，又問：“爺爺和爹爹呢？”
越夫人替越四解了身上披風，答：“你爺爺和你爹有要事，進宮去了，晚上才回來?！?/p>
母女倆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子貼心話，丫鬟來報，說越老夫人已經(jīng)起來了。
越四聞言站起來，對著母親一福，道：“那女兒先到奶奶那兒請安。娘親你等了女兒一上午，也沒得好好休息休息……還請娘親先歇著，下午待母親起身了女兒再前來伺候?！?/p>
越夫人欣慰地點點頭：“你去吧?！?/p>
越四輕聲答應了，轉(zhuǎn)身又對著衛(wèi)昭一拜：“衛(wèi)姐姐請在大哥那兒等等我，我給奶奶請安完了就來尋你說話?！?/p>
越四這知書達理的模樣有些嚇到衛(wèi)昭，可她現(xiàn)在也沒時間同越四閑話，便起身回了她禮：“四妹妹只管先去，我等你?！?/p>
衛(wèi)昭話音一落，就看到越四對著自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這熟悉的場景落在眼里，衛(wèi)昭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越慎言看到越四還拖拖拉拉地同衛(wèi)昭眉目傳情，趕緊又催了她一句：“小四你別磨蹭了，快去吧，別讓奶奶等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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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夫人見到了女兒，放寬了心，便下去歇息了。
衛(wèi)昭同越慎言到他書房去等越四。
約莫半個時辰后過去，越四終于來了。
笑嘻嘻地提著裙子邁進書房，越四見著衛(wèi)昭就是隨意地一福：“讓衛(wèi)姐姐久等了~”
衛(wèi)昭趕緊起身過去扶她起來：“莫和我客氣~來來來，該到我看看你了~”
扶正了越四，衛(wèi)昭才發(fā)現(xiàn)她眼下都長到自己眉毛那兒了，不由得又是一笑：“才半年不見，你就長高了這么一大截，都快趕上我了！”
越四一把抱住衛(wèi)昭的胳膊，無視大哥越慎言要吃人的目光，推著衛(wèi)昭在長椅上一齊坐下：“廟里沒肉吃，天天吃素，虧得我越家基因好，我才沒發(fā)育不良……”
衛(wèi)昭捏了越四的小鼻子一下：“剛剛看到你在越夫人屋里那般知禮的模樣，只當你是吃了大半年素轉(zhuǎn)了性了，現(xiàn)在可好，見到我又現(xiàn)了原形！”
“娘親希望我能長成個大家閨秀，我這也不過是順著她的意思，好讓她高興?！?/p>
孝順孩子越四答道。
聽越四這樣說，衛(wèi)昭不由得有些唏噓。
其實她心底更希望越四能一直無憂無慮地成長，表里如一地做她記憶之中那個率性跳脫的嬌小姐。
但是她也知道，若是越四一直這樣下去，將來嫁了太子做皇后，又如何擔得起這做眾人表率的重任，又如何統(tǒng)轄六宮，母儀天下？
對于越四，她衛(wèi)昭一介外人尚且如此糾結(jié)，想來越夫人心中的難以決斷更甚于她罷？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看著衛(wèi)昭眉間有幾分愁色，越四伸出手來撫摸了一把她的眉心，說：“衛(wèi)姐姐莫憂心了。你這樣兒就跟那時候娘親送我去皇廟前的愁苦表情一模一樣……你們擔憂什么，小四都知道的。”
衛(wèi)昭嘆了一口氣，摟了摟越四，道：“你知道就好。怎么說，家里人都不能護著你一輩子，你要長大懂事，才能保護好自己。”
越四點頭應了。
這時候丫鬟奉了越四往日最愛喝的奶茶來，越四只拿著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還是換了和衛(wèi)姐姐一樣的香片來罷，這樣甜的茶，我現(xiàn)在也吃不慣了?！?/p>
得了四小姐吩咐，丫鬟忙收了奶茶下去，給越四沏新茶。
越四扭頭看看靠在門框上寒氣森森瞧著自己的大哥越慎言，咧嘴一笑：“大哥你這也忒小氣了！我和衛(wèi)姐姐都多久沒見到了，你讓我同她親熱親熱也不成嗎？！”
衛(wèi)昭順著越四扭頭看去。
越慎言來不及收起一身的殺氣，正巧被衛(wèi)昭瞧了個正著。
看到衛(wèi)昭眸色驟然轉(zhuǎn)深，越慎言心中一凜，握手成拳，在嘴邊清咳一聲：“我還有些事，就不陪你倆說話了?！?/p>
說著，越慎言看了衛(wèi)昭一眼，溫聲道：“你要回去的時候，再遣人去叫我。我送你回去?！?/p>
看到越慎言如此識相，衛(wèi)昭滿意地點點頭，對他說：“那你忙去吧，到時候我再叫你。”
得了衛(wèi)昭的首肯，越慎言出去了。
正巧在門邊碰到給越四上新茶的丫鬟，越慎言又低聲吩咐了她兩句，才走掉。
接了丫鬟送上來的茶，越四瞧著自家大哥大步流星地出去了，才回頭對衛(wèi)昭擠擠眼睛：“衛(wèi)姐姐御夫有方呀~”
衛(wèi)昭坦然一笑，反去打趣越四：“那你要不要從我這兒學上兩招，回頭去對付太子？”
說到太子，越四的神色不由得一黯。
衛(wèi)昭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看到越四這樣，不由得過來關切地問：“可是我剛剛說的那話……有什么不妥當？”
越四伸手摩挲著茶碗上的云紋，半響才開口道：“衛(wèi)姐姐……我不想和太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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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越四這話，衛(wèi)昭大腦空白了一下，回過神來后，忙問：“你怎么突然有這個想法？！”
越四回答衛(wèi)昭的語氣堅定，又帶著幾分淡淡的哀愁：“和他分開這大半年里，我想了很多……我覺得他對我不是喜愛，而是寵愛，就跟小孩子寵愛自己養(yǎng)著的小貓小狗那般，不管我做得對做得錯，他都只不過當我耍小性子，一笑置之?！?/p>
衛(wèi)昭微微一怔，想也未想便替太子辯解：“寵愛也是喜愛的一種呀。他愿意寵你，說明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不一般呀?！?/p>
越四蹙著眉頭，對著衛(wèi)昭搖搖頭：“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喜愛呀~我之前糊里糊涂的，從未去細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樣兒的感情。這些日子我靜心靜氣地想了好久，才明白，我想要的那種心心相印，是爹爹同娘親那樣的……或是你同大哥這樣的感情。兩人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無所謂誰付出得多誰喜愛得多，同進退共榮辱，知道彼此的心意尊重彼此的心意……可是太子他對我又是如何呢？他只一味把他覺得對我好的東西給我，從未問過我想不想要……長久以往，只怕我連自己都要迷失了?！?/p>
越四的覺悟如此超前，衛(wèi)昭不由得愣住了。
越四說完自己的想法，便拿了茶，慢條斯理地小口小口抿著。
回過神來，衛(wèi)昭想想越四同太子舊日里相處的模式，可不就是她口中說的這般。
越四方才所說的感情觀，衛(wèi)昭是認同。
但是，寧拆千座廟不破一樁婚……太子待越四情深如許，而越四對太子的喜歡眾人也是看得出來的，衛(wèi)昭不忍心看他倆分手。
按捺稍稍有些亂的心，衛(wèi)昭問聲細語地勸著越四：“這會子太子也不在京中……不若你等他回來了，好好同他說一說。若是他能改，你便諒解他，好不好？”
不管怎么說，在這個時代，能碰上一個喜歡的人，實在是太不容易。
越四心里也是舍不得的，聽衛(wèi)昭這樣勸，卻還是咬緊了不肯松口：“衛(wèi)姐姐你別幫著他勸我……我心意已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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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衛(wèi)昭同越慎言說了越四要同太子分手的事。
越慎言也頗為不解：“不過是分開這么一會兒，小四怎么就……”
說著越慎言一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難不成是在皇廟里見到了先帝妃嬪那般清苦，讓小四動了心思？”
衛(wèi)昭被越慎言這么一提點，之前一直迷茫著的一點疑問也參悟了：“是了，我說天下那么多庵廟，越夫人怎么就偏要送小四到太妃們修行的皇廟去？原本猜想是越夫人想讓小四在宮中老人身邊耳濡目染，學著宮里人的端和大方，現(xiàn)在這么一想，居然還有這份苦心在里頭！”
皇帝向來坐擁六宮三千，身邊的妃嬪只會多，不會少。
太子劉念將來是要登基的，若是越四給他做皇后，只怕要瞧著他左一個昭儀又一個美人地往宮里迎，這豈不是堵心得慌？
后宮你訛我詐，就算越四當著正宮娘娘，也免不了被人算計……
衛(wèi)昭一時間也不知道當不當同越四站在一邊，同意她和太子分手之事了。
看著衛(wèi)昭又是蹙眉又是咬下唇的，越慎言嘆氣一聲，攬了她到懷里：“緣分自有天注定。如果太子待咱們小四真心，自然是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衛(wèi)昭自能自欺欺人地點了點頭，又抬頭對越慎言道：“你待會兒回去了，便尋個可靠的心腹之人，去民間尋太子回來罷。解鈴還得系鈴人，小四的心結(jié)，只怕只有太子可解?！?/p>
至于到底成不成……且看造化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