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斯頓呢?
亨特咬著牙關(guān),腦海中一片蒼白,他眼前的賽道都不再有意義。
車內(nèi)的無線電中傳來了馬庫斯的聲音:“亨特!你聽著!不要沖動!溫斯頓沒事,他剛才特地打電話來要我們告訴你——替他完成這場比賽!”
那一刻,離散的思維回歸,世界倒退著進(jìn)入他的眼中。
他可以想像到溫斯頓拿著手機(jī)說話時候的神態(tài),微微低垂著眼簾,沉穩(wěn)而冷靜。
亨特,替我完成這場比賽。
用力吸一口氣,亨特的牙關(guān)咬得咯咯作響。
我會完成這場比賽。
我會一最快的速度去見你!
濱海灣賽道高低起伏,對賽車性能要求極高。
就在亨特死咬夏爾進(jìn)入街道賽道的時候,身后路特斯車隊的恩佐也發(fā)生了意外,賽車車身與雷諾車隊的佩尼發(fā)生剮蹭。
佩尼被撞掉了后視鏡,可是恩佐側(cè)面車身受損,必須退賽。此時的比賽才剛過五分之二,退賽率讓眾多媒體始料未及。
在狹窄的街道賽道上,亨特仍舊不斷地給夏爾造成威脅,試圖超車時兩車之間的距離小到讓馬庫斯就快哭出來。
“這個傻小子想要干什么?不是對他說了溫斯頓沒事了嗎?替他完成比賽啊,不是替他送死!”
“相信他,馬庫斯先生。亨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如果說別的車手在緊張的時候很可能會做出不理智的決定,但是當(dāng)亨特緊張的時候……他會超越我們的想像。”一旁的沈川安慰道。
又是一圈結(jié)束,亨特仍舊是對夏爾最有威脅力的車手。
如果說在被亨特追擊的前五圈,夏爾會覺得這個小子發(fā)瘋了,但現(xiàn)在夏爾只覺得恐怖。是什么讓這個第一次在濱海灣賽道參加正賽的小鬼,無論是走線還是制動,都完美而充滿攻擊力,他每一次彎道較量都像是對夏爾發(fā)出的死亡通知書,非要將他碾壓下去否則不罷休。
夏爾與亨特先后第二次進(jìn)站。
這讓跟在后面的唐納德暫時領(lǐng)先,但夏爾出了維修站的第二圈就奪回了第一的位置。
緊接著通過唐納德身邊的是亨特,他的超車走線把唐納德懟得沒脾氣。
“好吧!好吧!臭小子祝你一路順風(fēng)!”
亨特只覺得身體里仿佛有什么力量在積聚著,一圈一圈又一圈,他的思維如同拍向岸邊的浪潮,明明從遙遠(yuǎn)的地方穿越了風(fēng)暴而來,沖擊向懸崖的時候卻絲毫沒有失去力量。
又是一個緩速彎道,亨特再一次執(zhí)行超車,夏爾咬緊了牙關(guān),保持了優(yōu)勢距離,但是兩車在出彎道的時候幾乎并行,夏爾在長直道加速離去,卻沒能甩掉亨特,下一個彎道持續(xù)交鋒。
地面仿佛要因為疾馳的輪胎抓地力而燃燒起來,如今媒體們所有的關(guān)注焦點都是夏爾與亨特的冠軍之爭!
“太可怕了!這樣開車……那個小子會出事兒的!現(xiàn)在就是要保持冷靜?。 眾W黛麗?威爾遜扣緊了手指,她很清楚地看到那一瞬間溫斯頓即將安全避讓勞倫斯?歐文,可是在那之后他的反應(yīng)明顯就是故意擋上去的。
這么做只有一個理由,為了保護(hù)跟上來的亨特。
可是亨特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毫無理智,簡直就是要浪費(fèi)溫斯頓為他做出的犧牲。
“不……伊文?亨特并不是那種會被任何事情打擊到在賽道上失去理智的人。相反,至今為止,他的駕駛都沒有缺陷。你仔細(xì)感覺他的走線和他的制動,這里是濱海灣賽道,他的輪胎離地的次數(shù)甚至比其他車手還要少。他要拿下夏爾,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笨▎滔壬兄掳?,眼睛里是好不掩飾的欣賞。
比賽已經(jīng)進(jìn)入到了最后的八圈,亨特依舊在跟隨著夏爾,他的彎道制動一次比一次更晚,甚至于貼著白線轉(zhuǎn)過,這讓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夏爾意識到,這個小鬼正以驚人的速度適應(yīng)著這條賽道,每一個彎道的弧度,每一條直道的長度都被他的駕駛技術(shù)所征服,他不會再去思考所謂的技術(shù),而是本能。
當(dāng)一個車手憑借本能駕馭一條賽道的時候,將會非??膳隆?/p>
但是,亨特……我和歐文代表的是一個時代。
我們的時代,可不會那么容易被你所超越。
夏爾與亨特前后交織,觀眾們驚叫聲連續(xù)不斷,賽道像是要被這兩輛賽車擰斷,兩人相繼刷下這條賽道的最快車速。
終圈較量終于到來。
賽道上的其他車手成為了陪襯,全場焦點都在夏爾與亨特的身上。
血液在指尖跳躍著,仿佛要沖出束縛,亨特的呼吸壓抑在喉間,三分之一圈過去,亨特仍舊沒能超越夏爾,就在人們覺得這場比賽的勝負(fù)已然塵埃落定的時候,亨特在一個緩彎道行駛了更加極速但是卻弧度更大的走線,眼看著就要沖出緩沖區(qū),觀眾們站了起來,奧黛麗?威爾遜抬起手捂住眼睛,時間就像是要翻轉(zhuǎn)過來一般……
亨特的心緒從高處墜落而下,仿佛沖進(jìn)了溫斯頓眼中最沉靜的海底,他的雙臂轉(zhuǎn)動方向盤,世界在他的耳邊旋轉(zhuǎn),他奇跡一般轉(zhuǎn)過了彎心,搶先一步通過了彎道,沖入了長直道!
馬庫斯睜大了眼睛張著嘴站了起來,全場觀眾的視線如同爆裂開一般。
亨特在長直道上狂奔,如同沖破了時間的封緘,夏爾狂速追趕,兩人幾乎同時撞線!
當(dāng)他們沖過去的那一瞬,世界是安靜的,呼嘯的引擎聲在瞬間被無數(shù)驚詫的視線所淹沒。
亨特的聽力和視力在那一刻四散開來。
他的心臟在狂跳,他的呼吸在奔涌。
直到無線電里傳來馬庫斯發(fā)狂般的喊聲:“亨特——亨特!你是分站冠軍!你贏了夏爾零點四秒!你贏了!贏了!”
終于,他知道一直積蓄在身體里面的東西是什么。
那是他的眼淚。
他將腦袋靠在方向盤上,控制不住整個安全帽里都是自己的眼淚。
“亨特!你要把車開去領(lǐng)獎了!亨特!我們要開香檳慶祝!亨特……哦……亨特……我這輩子都沒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馬庫斯語無倫次。
但是亨特卻用沙啞而哽咽的聲音說:“溫斯頓……他在哪里?我想聽見他說話……”
想聽他輕聲念自己的名字。
想被他抱起來。
想他胸膛里心跳的聲音。
他一切……亨特都想的要命。
“溫斯頓……他在醫(yī)院里……”
亨特猛地坐起身來。
“你說……你說什么?”
心臟里一片冰涼,賽道上令人窒息的瘋狂在此刻被凍結(jié)一般。
恐懼頃刻間將他淹沒。
“你別緊張,亨特。聽我說……好像是歐文的賽車的前翼砸在了他的賽車上,擊中了他的肩膀,但是溫斯頓避開了……只是因此好像扭傷了肩膀還是胳膊……但是絕對不嚴(yán)重!一點血都沒有!隊醫(yī)認(rèn)為他應(yīng)該去做一個全身檢查,這是肯定的??!我們也一直在和法拉利車隊保持聯(lián)系,有任何結(jié)果都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p>
亨特就快連方向盤都扶不住了。
溫斯頓受傷了?他的肩膀……
賽車手最需要的就是體力和反應(yīng)能力,一點點小傷都可能讓車手的能力受損,甚至危及整個生涯。
亨特正要將車開回去,他不想領(lǐng)獎了,他要去醫(yī)院!
這時候,無線電通訊里傳來溫斯頓的聲音,是馬庫斯撥通了他的手機(jī),轉(zhuǎn)接過來的,聲音很小,還能聽見車隊工作人員高盛慶祝的吶喊聲。
“亨特,恭喜你拿到了分站冠軍?!睖厮诡D的聲音響起,哪怕這個世界嘈雜到震耳欲聾,亨特也能輕而易舉地過濾一切,找到他的聲音。
亨特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亨特,你要去參加頒獎典禮,站在最高的地方替我向夏爾問好?!睖厮诡D的聲音還是那么沉靜,但是卻帶著一種讓亨特眼睛發(fā)燙的溫暖。
“……好?!?/p>
“你一定要笑得自信滿滿。因為我會看著你。我拜托了安妮小姐給你照相?!?/p>
“好?!?/p>
亨特用力地回答。
“不要比剪刀手,傻傻的?!?/p>
“好?!焙嗵厮查g笑了出來,可是眼睛里的眼淚卻流得更厲害了。
“記得把手搭在夏爾的肩膀上,那樣他會露出更不爽的表情?!?/p>
“……你真壞?!焙嗵匦Φ酶鼌柡α?。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溫斯頓回答。
這時候夏爾將車開到了亨特的身邊,不爽地朝他比了個中指,吼了出來:“臭小子!你要在原地待多久!大家都在等你一個!”
亨特握住方向盤也吼了出來:“你那么著急干什么!你又不是冠軍!”
“我擦!你想死嗎!”夏爾氣得都快冒煙了。
“那你來撞我??!”
“你就得意吧你!下一站讓你哭出來!”
這并不是第一次亨特站上獎臺,但卻是第一次站上最高的位置。
他創(chuàng)造了本季度一級方程式的歷史,一個中小車隊的車手獲得了分站冠軍。
第二名是夏爾,第三名則是唐納德。
能拿到這個名次,唐納德也是老淚縱橫啊。
拍照的時候,亨特?fù)е萍{德,這家伙笑的臉都要開花了。當(dāng)亨特伸出另一只手摟住夏爾的時候,這家伙果然惡聲惡氣地拱了一下肩膀。
“小鬼你想干什么?拿下去!”
“拍照啊!”亨特理所當(dāng)然地說。
“拍照也不用被你搭住肩膀!”
“那樣媒體會說我們感情不好?!焙嗵匦÷曊f。
“我跟你本來就感情不好!”夏爾的眉梢都快氣得飛上天了。
“他們還會說你沒有胸襟,接受不了我贏過你。”
夏爾知道不是錯覺,亨特的聲音聽起來就是賤賤的。
他只能任由亨特的胳膊壓在自己的肩膀上。
“臭小子,得意死你!”
“……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最重要的人都不在身邊。”
只是很小聲的一句話,亨特以為夏爾沒有聽見,但是這家伙卻側(cè)過臉去,眼睛似乎也紅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歐文也出事了。他們是十幾年的對手,現(xiàn)在也一定擔(dān)心的要命了吧。
頒獎儀式結(jié)束之后,就是媒體訪問時間。
但是亨特根本沒有被采訪的心情,他來到馬庫斯的面前,才剛張了張嘴,馬庫斯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還愣在這里干什么?溫斯頓的檢查已經(jīng)結(jié)束,輕傷而已,確定對他的車手生涯不會造成影響!只是這一撞,報銷了法拉利的賽車,米勒那家伙會心疼到掉眼淚吧?!?/p>
聽到溫斯頓沒事,亨特強(qiáng)撐著的笑臉終于真的可以不用假裝了。
“他回去酒店了。賽后采訪交給我和公關(guān)經(jīng)理!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車送你走!動作快快快!”
現(xiàn)在馬庫斯車隊所在的地方已經(jīng)被媒體圍困得水泄不通。
亨特三下五除二脫掉了賽車服,換上了助理送來的機(jī)械師的連體衣,將棒球帽向下一壓,跟著幾個機(jī)械師一起擠出了重圍。
然后他看見沈川坐在一輛車?yán)锏戎?/p>
“嘿,亨特,我知道你開車很厲害,但是這一次我送你?!鄙虼〒]了揮手。
亨特的心里溫暖起來。所有人都在為他考慮,無論是馬庫斯還是沈川。他們一定是擔(dān)心亨特情緒激動,會在回去的路上出事。
亨特一直很忐忑。
他不知道見到了溫斯頓自己該說什么。
只是“謝謝”嗎?
“謝謝”在這個男人面前太膚淺,“謝謝”甚至于都不符合亨特內(nèi)心深處對溫斯頓的感情。
亨特的腳尖抖動著,手指一會兒撥弄著窗沿,一會兒擰動手腕,整個人看起來坐立難安。
作者有話要說:
咸蛋時間:
亨特:比起冠軍領(lǐng)獎臺,還有另外一個地方對我更重要。
溫斯頓:哪里?
亨特: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