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閉嘴以掩飾尷尬。

東君卻輕輕笑了。

他先前一直面無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笑起來，竟然像雪山融化一樣，好看得很。

他道：“可以考慮。”

林潯笑：“我們恐怕開不起您的工資。”

“你們的代碼確實并不容易寫出?！睎|君似乎在思索什么。

林潯想，東君認可了他的算法，現(xiàn)在一定是想提高價格了，或許要將二十萬改成三千萬。

就聽東君道：“根據(jù)你的算法看來，我想要購買是正確的?！?/p>

——好吧，還是二十萬。

東君：“你似乎有些失落?！?/p>

“不，您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林潯矢口否認。

東君笑了笑：“如果你確認要答應，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

林?。骸拔乙嬷幌峦??！?/p>

東君：“嗯?！?/p>

接下來他們的談話流于客套，空泛地談了一下現(xiàn)下流行的幾樣技術，這場約見即將結束的時候，東君卻說了一句話。

“我在昨天用三千萬并購了Lions工作室?！?/p>

林潯看向東君，像個檸檬。

“因為它只值三千萬，”男神看著他的眼睛：“嘗試購買洛神的股權，是因為我相信能得到不可預估的收益?！?/p>

他的語氣和神情一樣冷靜平淡，因而顯得不容置疑，又很可信。

林潯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后，心跳停了一拍，心中狂喜——還有什么比得到男神的肯定更能讓人高興的呢？

此時此刻，連那二十萬——三千萬的一百五十分之一，都變得眉清目秀，金光閃閃起來。

——雖然他潛意識里覺得男神這是在哄他。

要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東君送他到了門口，拉開辦公室的門：“和你談話很愉快，林先生?！?/p>

林?。骸拔乙彩??！?/p>

走出門，他看見阮芷站在門外。

——頂著那個詭異，不現(xiàn)實的藍色方形。

林潯：“！”

東君全程正常，頭頂沒有這個藍色東西，他以為自己的幻覺已經好了。

他回頭看東君。

東君頭頂什么都沒有，甚至因他的回頭，微微笑了一下。

東君是個美人，很冷的那種，眼中含了些微笑意后，整個人更加好看。

但美色并不能阻止林潯渾身發(fā)毛，他驚疑不定地望回阮芷的頭頂，然后和東君告別，被領著進入電梯，下樓。

電梯門開，他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一樓大廳來來往往的人，頭頂全部頂著那個半透明藍色東西，他一度覺得自己進入了另一個次元。

阮芷頂著那個鬼方塊，送他到了銀河大廈外。

這里地段繁華，路上行人川流不息，而每個人頭上都有一塊藍色東西在詭異地幽幽懸浮著，幾乎要匯聚成一個藍色的河流。

一輛車朝這邊駛來，是洛神公司唯一的固定資產——一輛二手捷達。

上了車，王安全頭上也漂著一塊那東西。

王安全搖晃他的肩膀：“兄弟？怎么樣？”

林?。骸拔乙姷搅藮|君?！?/p>

“啊哈！”副駕駛位的趙架構歡呼一聲：“三千萬！”

然后道：“回家！我們去慶祝！”

自動駕駛系統(tǒng)自發(fā)啟動，二手捷達掉頭回去。

“不，不是三千萬，”林潯道：“他打算用二十萬，買我們百分之五的股權?！?/p>

過了一會兒，王安全愣愣掰著手指頭道：“一二三四五……少零了？”

他狠狠一拍林潯的肩膀：“這不對??！”

林?。骸笆怯悬c，我現(xiàn)在很嫉妒Lions。”

“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是東君，你是銀河的老大。你很有錢，不管什么排行榜都在前三，而且你的投資還很多，任何一個行業(yè)都有。你的時間是不是很寶貴？”王安全問。

林?。骸皩氋F。”

“然后，你花了寶貴的一個下午，和一個沒名沒姓的程式師談了一樁二十萬的生意，最后還沒徹底談成，還說讓他考慮？”王安全盯著他：“就二十萬！對東君來說，這算錢么？哪怕是三千萬，對他來說，那也不算錢啊?！?/p>

“首先我不是沒名沒姓的程式師，我的水準并不低?！绷譂∶鏌o表情：“其次你完全把東君看成了一個商人，事實上他不是。他和我們一樣，也寫代碼，還懂數(shù)學。他只是看到了感興趣的代碼，然后想和我交流一下其中的算法。”

“不是，你被他蠱惑了，你們腦殘粉都是這樣——”

林潯沒有理他，道：“別說話?！?/p>

他扒著王安全的肩膀，在狹窄的空間里近距離觀看那個藍色東西。

起初是模糊的，后來隨著他的注視，漸漸變清楚了很多。半透明，藍色的，手指可以直接穿過去，像個二維投影，這界面竟有一絲絲熟悉。

不對，不全是藍色，上面有一個灰色的功能表列，還寫著單詞。

File，Edit……Debug！

林潯愣住了。

“我……”他差一點脫口而出不文明用語。

天知道，這是程式編譯界面??！

C語言的！還是最簡陋的Turbo C！

這是什么魔幻場景？

為什么每個人的頭頂上都有一個C語言輸入界面？

林潯剎那間精神恍惚。

王安全也精神恍惚：“所以你就打算答應二十萬？二十？”

他撲上去，看上去要質問林潯。

“別鬧?！绷譂≌麄€人都很不好，道：“改變路線?！?/p>

自動駕駛程式“滴”了一聲，緩緩停下。

王安全：“去哪？”

林?。骸白罱尼t(yī)院?！?/p>

王安全：“……啊？”

二手捷達開向與原來路線相反的方向，與此同時，林潯喊了自己隨身的個人智慧程式的名字：“洛，連接醫(yī)院系統(tǒng)?！?/p>

王安全頓時緊張起來：“你怎么了？不舒服？嚴重么？”

林潯用力按了按眉心，自言自語：“我應該掛眼科還是精神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