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百刃身著一身常服,靜靜的盤坐在榻上,慢慢批奏著嶺南送來的文書,小聲道:“殿下自來就是有主意的人,旁人勸不得的,就是我……有的事也不行。”
江德清急的了不得:“王爺?shù)脑捯疾还苡昧?,那……那就沒人能勸了,大好機(jī)會(huì)在眼前,殿下竟就要這么放過去,奴才都快急瘋了!”
百刃笑了下放下玉筆,轉(zhuǎn)頭看向江德清安撫道:“公公只放心就是了,我還從沒見殿下錯(cuò)失過什么機(jī)會(huì)呢?!?/p>
江德清“嗨”了一聲,搖頭道:“王爺不知,殿下這兩日反常的很呢!當(dāng)著您自然是好,背著人的時(shí)候……他常常自己怔怔出神!今天這更是奇怪,竟讓我先回來伺候王爺,殿下自己卻留在宮里了,都這么晚了,這……這不是讓人心焦嗎?!”
百刃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慢慢道:“公公放心吧,若我沒猜錯(cuò)……馮皇后之事今晚就有結(jié)果了,公公不必多想,這事……必須要依著殿下的意思來才行?!?/p>
鳳華宮中,祁驍在正殿坐了許久才等到馮皇后,只是兩日未見,馮皇后容色盡失,蓬頭垢面,雙眼深陷竟如同老嫗,鳳華宮中的宮人都被關(guān)押起來了,沒人伺候,祁驍就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經(jīng)心道:“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馮皇后抖肩冷笑,嘶聲道:“我兒子如何了?!你可讓人盡心醫(yī)治了?”
祁驍含笑看著馮皇后,半晌道:“你猜呢?”
“畜生!”馮皇后怒急,嘶吼道,“你還有沒有半分人性??!他再如何也是你叔伯兄弟!跟你是血親啊,你就這么對(duì)他!!”
祁驍撐不住笑了起來:“這話說的有趣,我兄弟……哈哈……”,祁驍臉上笑意慢慢淡去,冷聲道:“那皇帝和我父皇,不更是兄弟了嗎?我和祁驊是叔伯兄弟,他們可是同父的兄弟啊,呵呵……當(dāng)初奪我皇位,殘殺我外祖家的時(shí)候,皇帝想過那是他兄弟的血親了嗎?!”
馮皇后讓祁驍這一聲斷喝嚇得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抖聲道:“你果然……全都知道了……”
祁驍冷笑:“托你們的福,當(dāng)年之事,樁樁件件,祁驍時(shí)刻不敢忘!”
馮皇后癱在椅子上虛弱道:“我知道你心里恨,但當(dāng)初我也是沒法子了,皇上……皇上想要繼位,難道我能攔著么,我想過保全你母親和你外家的性命,但……”
“但你還是給我母后送去了一段白綾?!逼铗斪I諷一笑,“然后跟我母后說……眾親貴覺得皇后來日垂簾聽政很是不妥,牝雞司晨,終有大禍,為免將來有大難,只好現(xiàn)在快刀斬亂麻做個(gè)了斷,皇后若想活命,那請(qǐng)送太子上路,黃泉路上,有太子在,想來大行皇帝不會(huì)孤單,皇后若更疼太子些,那請(qǐng)皇后娘娘生殉,來日王爺?shù)腔螅詴?huì)將太子過繼到自己膝下,依舊封為太子,將來將皇位傳給他。”
馮皇后睜大了雙眼驚恐的說不出話來,啞然道:“你……你……”
宮燈下祁驍笑的滲人:“一字不差吧?我母后托夢(mèng)跟我說的,你信嗎?”
祁驍起身走向馮皇后,馮皇后嚇得跌在地上,連滾帶爬的往角落里跑,祁驍慢慢走進(jìn),直將馮皇后逼到墻角,馮皇后抱著頭不住哀嚎:“別殺我,別殺我……”
祁驍笑的輕柔:“皇后娘娘莫怕,我不會(huì)殺你的。”,馮皇后聞言愣了下,抬頭怔怔的看著祁驍,顫聲道:“你……你不殺我?”
祁驍從懷里掏出一條白綾來,白綾飄飄揚(yáng)揚(yáng),很是好看,馮皇后不解的看向祁驍,祁驍?shù)Φ溃骸澳阕约荷下罚揖妥屘t(yī)給祁驊好好醫(yī)治,定能將他的命救回來,你若怕死……也無妨?!?/p>
祁驍笑的詭譎:“不過……祁驊的命大概就沒了?!?/p>
馮皇后愣了下,尖聲慘叫道:“你竟用我兒子……”
“啪”的一聲,祁驍狠狠一巴掌將馮皇后扇歪了臉,冷笑道:“現(xiàn)在知道我沒人性了嗎?”
祁驍反手又是一巴掌,厲聲嘶吼:“二十年前??!你又是如何逼我母后的??!???!!”
祁驍一把將白綾扔到馮皇后臉上,怒吼道:“當(dāng)時(shí)她才剛剛二十歲!剛沒了丈夫??!你們是如何待她的?!你們是如何待她的?!你們是如何待她的?!”
祁驍仿佛在世修羅,眼中皆是殺氣,馮皇后讓祁驍這一身煞氣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半晌抖聲道:“你……你……”
祁驍甚少如此失態(tài),喘了一會(huì)兒氣才緩過來,閉了閉眼沉聲道:“我給你一晚上時(shí)間,你自己想想吧……明日一早若我還沒得著你畏罪自殺的消息……”
祁驍殘忍一笑:“那你就會(huì)得著你兒子藥石罔效的消息?!?/p>
馮皇后眼淚溢出,不住搖頭,祁驍不欲再同她說多說一句話,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誰(shuí)知沒走兩步就讓爬過來的馮皇后抓住了褲腳,馮皇后儀態(tài)全失,抖聲祈饒道:“別要我們的命,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我?guī)湍?,皇帝已然是不中用了,我替你了結(jié)他,然后,然后……”
馮皇后咽了下口水,生怕祁驍不聽他的,急急的重復(fù)著馮老太爺?shù)脑挘骸叭缓笪野才拍憷^位,我……我是皇后,我能讓你安安穩(wěn)穩(wěn),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睦^位,好不好?這能免去你不少麻煩呢,好不好?好不好?”
祁驍躬下身來,定定的看著馮皇后不斷顫抖的眸子,輕聲一笑:“誰(shuí)告訴你,我想要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睦^位了?”
馮皇后疑惑的眨眨眼,抖聲道:“你……你……你想要篡位?!”
祁驍勾唇一笑,一腳踢開馮皇后往外走,馮皇后狠哭兩聲,尖聲道:“慢著??!”
祁驍轉(zhuǎn)過頭:“你還要如何?”
馮皇后跪在地上,滿臉淚水,哽咽道:“我……我死后……你會(huì)好好待我兒子嗎?”
祁驍冷笑:“我母后走后,你好好待我了嗎?”
馮皇后語(yǔ)塞,祁驍笑的輕柔:“但你若不死,我是一定不會(huì)饒過他的,皇后娘娘,你有的選嗎?不用急,還有一晚上呢,我母后當(dāng)年的苦處……你慢慢的嘗。”
馮皇后徹底死心,頹然跌坐在地上,靜了半晌后嘶聲大吼:“命啊?。?!”
正殿外祁驍聽到馮皇后遠(yuǎn)遠(yuǎn)的嘶吼譏諷一笑,大步出了鳳華宮。
已是夜半,祁驍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扶著一直等在宮門外的馬車夫上了馬車,低聲吩咐:“去……”
“太廟?!瘪R車中百刃抬眸對(duì)祁驍溫柔一笑,“讓福子去前面開道,莫要讓查宵禁的人擾了殿下?!?/p>
祁驍失笑:“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太廟?你……你怎么出來了?”
百刃放下兜帽,深吸了一口氣鉆進(jìn)了祁驍懷里,啞聲道:“我不放心?!?/p>
祁驍瞬間紅了眼眶,半晌低頭在百刃額上親了親,低聲道:“怪我,又讓你擔(dān)著心……”
百刃搖頭,輕輕的在祁驍懷里蹭了蹭,小聲道:“我想同你一起去給孝賢皇后上柱香。”
祁驍點(diǎn)頭:“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