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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辭年勉強睜開眼睛,視線里還是一片昏沉,仿佛所有東西都在轉(zhuǎn)動,視線逐漸對焦,他看清了自己現(xiàn)在的位置,這已經(jīng)不是剛才那個空蕩蕩的地下倉庫,而是一間還沒有裝修的居民樓。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手腳已經(jīng)有些發(fā)麻,但是意識還算清醒,這時候他終于想起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刀疤臉生性多疑,即便聽說瞿城已經(jīng)被控制也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他在倉庫四周安插了人手,所以剛一掛上岳照的電話之后接著就在徐辭年的脖子上扎了一針麻醉劑,帶著他偷偷從后門轉(zhuǎn)移了陣地。
這樣的變故,讓徐辭年一瞬間措手不及,他知道青龍幫的人就在外面,但是為了減少懷疑,刀疤臉的這一針他避無可避,幸好他的腦袋反應很快,在針頭埋進皮膚的一瞬間,微微一錯脖子,針頭沒有順利扎進血管,而是戳到了旁邊的骨頭上,所以才能清醒的這么迅速。
“喲,徐老板醒了?我以為你還會再多睡一會兒?!?/p>
陰厲粗啞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徐辭年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了居高臨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刀疤臉。
“這里是……什么地方?”徐辭年壓著嗓子,擺出虛弱的樣子,身體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蜷縮著。
這樣卑微又軟弱的樣子,大大的取悅了刀疤臉,他哈哈一笑捏住了徐辭年的下巴,“當然是我們坤幫的大本營,怎么樣,還喜歡嗎?”
徐辭年心中一喜,面上不動聲色,他這一次深入虎穴親自來引刀疤臉上鉤,就是為了找到坤幫的老巢,沒想到這家伙竟然自己乖乖送上門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徐辭年咳嗽兩聲,甩開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嘲諷一笑,“不是說要押著瞿城來見你嗎,突然灰頭土臉的連跑回自己的老巢,難不成是怕了?”
刀疤臉面色一陰,接著又露出譏笑,“瞿城那小子狡猾奸詐,我當然不得不防。你放心,他一旦來了,我自然會好好招待,爭取送你們一起上路做一對苦命鴛鴦。”
徐辭年面無表情,心里卻涌出幾分興趣,對手太弱的游戲就沒有意思了,沒想到這個刀疤臉還沒有蠢的無可救藥,還知道瞞著倉庫周圍所有的人手,悄無聲息的帶他潛回總部。
如果他繼續(xù)在倉庫守下去,等到瞿城一出現(xiàn),估計門口青龍幫的那些兄弟會立刻把他打成篩子。
一個小時前,清源度假村。
“城哥,刀疤臉帶著徐大哥從后門跑了!我們要不要現(xiàn)在就擊斃他?”
一個兄弟急匆匆的跑過來,瞿城叼著煙的手指一頓,接著搖了搖頭,“先不用,跟緊了他就行。”
“可是徐大哥還在他手里,萬一……咱們的狙擊手已經(jīng)準備好了,這么好的除去他的機會難道就這么扔了?”
瞿城嘴角勾起,低笑一聲,回過頭說,“我要的不是刀疤臉的一條狗命。如果只是為了弄死他,一顆子彈就夠了,辭年何必自己親自去當誘餌?”
那個小弟愣了一下,似懂非懂,“您的意思是……要用刀疤臉釣出更大的魚?”
“沒錯?!宾某堑难劬Σ[了起來,黑色的瞳孔幽深決絕,“一個刀疤臉算什么?不過是個嘍啰,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只要坤幫還存在,還想著吞下S市這塊地盤,青龍幫就永無寧日,所以既然要干,就干個大的,我要的是整個坤幫徹底在這個世上消失?!?/p>
冒著火星的煙頭被狠狠的按在了桌面上,“呲”一聲冒出幾縷白煙。
那小弟瞬間明白過來,領命之后急匆匆退下了,瞿城看著窗外,心里不禁想到了那日徐辭年接到岳照邀約之后,躺在床上跟他商量這整個計劃的場景。
“說什么都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冒險,我寧愿跟坤幫血拼一場,也不會讓你再被任何人抓走!”
瞿城面色如霜,一臉風雨欲來,不由分說的把徐辭年按在床上,語氣堅定地沒有一絲緩和的余地。
徐辭年早就預料到這個答案,笑著捏他的鼻尖,“好,先放下我要不要去當誘餌這個不說,你有沒有仔細想過岳照和刀疤臉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瞿城仍然臉色不悅,但是已經(jīng)緩和了幾分,低頭狠狠地啃了徐辭年的嘴巴一口,“當年為了你,我廢掉了刀疤臉一條腿,他心里肯定恨不得我生不如死,現(xiàn)在他讓岳照當奸細,無非就是想要青龍幫的地盤和豪庭的錢,最后再弄死我,搶走你?!?/p>
“媽的,都怪你當年在監(jiān)獄里沾花惹草,才害得我一怒為藍顏,現(xiàn)在你還想再跟他攙和?告訴你,死孔雀,只要我還活著就他媽沒門兒!”
他憤恨的捏徐辭年的屁股,接著被賞了一記“無影腳”,“跟你說正經(jīng)的,你別動手動腳?!?/p>
徐辭年一手摟住他的,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一字一句認真的說,“你也說了,刀疤臉想要的就是兩樣東西,地盤和錢。既然岳照已經(jīng)準備對青龍幫下手,你就將計就計故意造出他奪走青龍幫的假象,這樣刀疤臉的自信心肯定會不斷膨脹,就更加渴望得到豪庭?!?/p>
“這時候,豪庭的錢對他來說肯定有致命的吸引力,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會扔掉這么大一塊肥肉,所以我就算親自當誘餌,他也絕對不敢殺了我,這樣你還擔心什么?”
瞿城立刻皺眉,“那豆丁呢?我知道你想這么做都是為了我,但是我只想要你跟孩子平平安安的,其他都無所謂?!?/p>
徐辭年很淡的笑了笑,狹長的眼睛對上他深色的眸子,目光似海,擡手捧著瞿城的臉輕聲說,“瞿城,說一句狠心的話,我可以不要孩子,只要你,你明不明白?”
瞿城倏地睜大眼睛,剛一張嘴接著被徐辭年捂住嘴巴,搖了搖頭說,“你先聽我說完?!?/p>
“我知道這話讓一個父親來說很不負責任,但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你要是在,這個家就在,你要是出了點什么事,這個家也就完了。所以只要能幫到你,刀山火海我都敢闖。”
聽完這話,瞿城不敢置信的看著徐辭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很清楚徐辭年有多喜歡小孩,平日里對小豆丁和窩窩簡直是無微不至,掏心窩子的疼,可是他竟然為了自己做到這個程度……
一時間心里百感交集,緊緊地摟住徐辭年,口氣焦躁的開口,“你他媽說的這是什么話?。吭蹅円患宜目诙紩煤玫?,總會有其他的解決辦法?!?/p>
“其他辦法?”徐辭年笑著反問一句,“還有比我親自去引刀疤臉上鉤更好的辦法嗎?”
“刀疤臉多疑狡猾,之前坤幫給咱們?nèi)橇诉@么多麻煩,從沒有見他露過一次面,你就算派再多人去剿了坤幫,他要是不出現(xiàn),以后肯定還會卷土重來。坤幫不倒,刀疤臉不死,咱們就永遠沒有消停日子。你愿意我們每天擔驚受怕,不是你我受傷,就是孩子被綁架缺胳膊少腿嗎?”
瞿城一時無言以對,因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一家人能過上太平日子。
徐辭年抓著他的手指放在肚子上,繼續(xù)低聲慢慢說,“你看,刀疤臉感興趣的是我,要的也是我手里的豪庭,除了我以外,你派再多的人去也引不起他的興趣,鏟除坤幫更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
“就算你現(xiàn)在除去了岳照,刀疤臉還可以再派王照,李照……繼續(xù)禍害青龍幫,他只要藏在陰謀后面坐享漁翁之利就夠了,咱們根本防不勝防,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能鏟除他們,你為什么不愿意去試一試?”
他的目光太過直接坦誠,深邃幽黑,像是要把瞿城整個吸進去。
他何嘗不知道徐辭年說的是最好的辦法,要是這個“餌”是其他任何一個人,他說不定早就同意了,但是這個人是徐辭年,他就狠不下這個心。
徐辭年見他的臉色,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次是我們知道岳照是奸細,也明白他要對我下手了,那下一次呢?”
“誰能保證我們每一次都能猜到刀疤臉的意圖?這次我可以聽你的不去冒險,但是下次要是在我們毫無防備的時候,刀疤臉抓了我或者孩子,甚至你身邊任何一個親近的人來威脅你,你怎么辦?”
說到這里他抿住了嘴角,捧著瞿城的腦袋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瞿城,就當我是為了窩窩還有小豆丁行不行?你讓我去吧,趁著我們有準備,再不抓住機會就遲了,我寧愿用這一次冒險,換來咱們一家四口一輩子的平安?!?/p>
他擡起頭,柔軟的、近乎虔誠的吻上瞿城的嘴唇,一張嘴聲音里帶著無法撼動的堅定和決絕,“你可是我徐辭年的男人,現(xiàn)在我可是把自己跟豆丁都交給你了,你必須要保護好我們,知不知道?”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甚至還帶著徐辭年特有的笑意,他目光輕松,神態(tài)是罕見的溫柔,像是詢問今天晚飯吃什么一樣,就這樣輕松地把自己毫無保留的交給了瞿城,一如當年他義無反顧的跟瞿城在一起,永遠是決定了就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