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要查清是什么使訟閣風格大變，還得從這里切入。

至于那女子的條件——到底是殊途同歸，還是節(jié)外生枝，現(xiàn)在都不得而知。

·

狀況暫時陷入了僵局。

兼竹正癱在椅子上坐看云卷云舒，傳訊忽然響了起來。他直起身，是何師兄找他。

傳訊接通后，對方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兼竹師弟，你不是已經(jīng)出關了嗎，怎么不參加這次歷練？”

兼竹恍然想起，何師兄應該也在參與歷練的弟子隊伍里。懷妄要帶他去尋法器的消息當時只有掌門屋內(nèi)幾名師兄聽見，看來并沒有傳播出去。

他沒有隱瞞，統(tǒng)一口徑道，“我突破出竅期，仙尊說帶我去尋一件趁手的法器?！?/p>

對面立即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嘶……仙尊對你真好?！?/p>

他們的對話沒有避著懷妄，兼竹轉頭看了旁邊的懷妄一眼。懷妄正看向他，目光相接，后者又迅速別開。

兼竹就笑了一聲不再看他，放他一個人在旁邊兀自體驗初戀的羞澀。

注意力再次放回到何師兄這邊，兼竹心中本來還隱隱警惕著何師兄的“蒹葭蒼蒼”雷達——但出乎意料的，何師兄這次根本沒有多想。

似乎在眾弟子眼中懷妄就是個不沾情.愛的形象。

何師兄說，“也是，你是門中天資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弟子，甚至能和大師兄一較高下，仙尊器重你也是應該的?！?/p>

說著他就開始思維發(fā)散，“唉，說起來仙尊還沒收過徒弟，他是不是打算收你為關門弟子??？”

一旁懷妄的視線又轉了回來。

兼竹察覺到，唇角微微挑起。何師兄看不見他們這邊的情景，只能聽見兼竹帶了點戲謔的聲音，“若是這樣，我豈不是要改口叫仙尊為師尊……”

懷妄擱在膝蓋上的手震了一下。

兼竹瞟見：這么多年了，懷妄果然還是招架不住這種角色扮演的小情.趣。

“若是這樣，你的輩分豈不就水漲船高了?！睂γ婧螏熜值馈?/p>

兼竹笑了一聲換了個話題，“你們要出發(fā)了嗎，準備去哪里歷練？”

“隙城?！焙螏熜终f，“本來打算三日后再出發(fā)，但大師兄說拖到三日之后沒有必要，要歷練還不如早些去?！?/p>

他說，“好像是昨夜同掌門稟報的吧，掌門應下來，今早通知我們準備準備，下午就出發(fā)?！?/p>

兼竹震了一下，“這么即興？”

何師兄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愁苦，“是啊，我也不想。我還同常師弟他們說好了，后天晚上趁著出發(fā)前再去鷺棲城里浪一次呢！也不知道大師兄是在急什么……”

兼竹頓了頓，不是他自作多情，但他腦海中第一時間便浮出了昨日洛沉揚說的話——“等歷練回來，我便同師弟正式表白。”

四周空氣一凝，本來就清冷的氣溫又下降了幾度。兼竹不用問都知道，懷妄多半也想到了。

他對洛沉揚的確無意，但對后者這次的決定很難不生出在意。

“提前幾日”聽上去并無大礙，但若在之后的歷練中也這樣隨意更改計劃，難免出現(xiàn)紕漏。更何況洛沉揚似乎有些急切了，心態(tài)都沒擺穩(wěn)，怎么能帶隊去歷練。

“師弟？怎么了，怎么不說話了？”

傳訊中何師兄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兼竹問，“你們在哪兒？”

“現(xiàn)在還在宗門里，正要去紋心閣前集合清點人數(shù)、交代注意事項，下午直接走?！?/p>

“我過來找你們?！?/p>

“什么？你不是在外面嗎，你要從哪里過來？”

“閃現(xiàn)過來?！睕]過多解釋，兼竹掛斷了傳訊站起身。

懷望見狀也隨他起身，直直看向他，“你要去勸洛沉揚？”

兼竹搖頭，事情已成定局，總變來變?nèi)ヒ膊缓?。提前幾日出發(fā)問題不大，重要的是心態(tài)要端正。

“我只是去提醒兩句。”

這不是洛沉揚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涉及到整個出門歷練的隊伍。懷妄明白這一點，沒有提出異議。

罕見地沒聽見懷妄話中有話，兼竹看了他三兩下。懷妄被他的目光看得沒忍住開口，“你說的，要識大體?！?/p>

“……”

兼竹就扶著石桌笑得彎下了腰。

·

待兼竹笑夠了，他直起身理理衣襟，“我該過去了?！痹捯魟偮?，忽然間面前白光一閃。

嘩啦嘩啦…銀色的翅膀撲打著，那只熟悉的大白鳥又出現(xiàn)在眼前。

懷妄撲騰兩下就飛到他肩膀上站著。

兼竹側頭，臉頰擦過柔軟的羽毛，“你在做什么？仙尊?！?/p>

“去視察一下我門中弟子?！睉淹f完又停頓了一瞬，想起自己的心意已經(jīng)變得透明，便補充道，“……中的情敵?！?/p>

兼竹又開始笑到抖。

銀白的翅膀碰了碰他的耳朵，示意他快走。

青光一閃，下一刻直奔著山下去。

…

山下，洛沉揚正同隨行弟子們說著注意事項，卻見青光一閃，兼竹落在了跟前，“……師弟？”

“大師兄?！奔嬷裢c了點頭。何師兄和許師姐也在一旁，一副看稀奇的模樣，“兼竹師弟，你真的閃現(xiàn)了！”

洛沉揚三兩步走過來，“師弟怎么來了？是要來參加歷練嗎？”

兼竹搖搖頭，他朝在場其余人看了一眼，想著還是要保全洛師兄身為首席大弟子的權威和顏面，“師兄可方便同我說幾句話？”

“當然。”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洛沉揚朝師門眾人看去，“還有何疑問嗎？”

眾弟子搖搖頭，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參加歷練，注意事項大同小異，只不過根據(jù)目的地不同有細微的差別罷了。

待眾人遣散，洛沉揚轉頭問兼竹，“師弟有什么話要同我說？”

“聽說師兄將歷練的時間提前了幾日?！?/p>

洛沉揚面色一時尷尬，“師弟聽誰說的？”

兼竹當然不會賣掉鐵打的盟友何師兄，他毫無心理負擔地往未乙掌門頭上甩了個鍋，“聽掌門說的。”他說完補充，“從仙尊那里?！?/p>

反正洛沉揚又不可能跑去質(zhì)問掌門，懷妄同理。

他肩上的懷妄轉頭看了他一眼，“……”

“是。”洛沉揚沒有否認，“本來打算三日后再去?！?/p>

“師兄這般著急，可是有什么原因？”兼竹想著若是洛沉揚這會兒同他坦白，他正好可以將意思表明，免得洛沉揚還一直心存念想。

“我……”洛沉揚看了他一眼，卻不像昨日在酒樓中那般直接，“就是覺得今日去和三日后去沒什么不同，不如就早點去。”

“我說這番話，希望師兄不要不高興?！?/p>

“師弟但說無妨?！?/p>

兼竹斟酌了一下措辭，畢竟他平時太會說話，怕這會兒一不小心刺激到了洛沉揚。

“修道歷練先練心，而后修性，再后求道。師兄切記放平心態(tài)，遇事萬萬不可著急?！?/p>

“師弟是覺得我這次提前歷練時間著急了？”

兼竹耳旁的翅膀忽然抖了抖，他轉頭看見懷妄的鳥臉面無表情，仿佛在說：難道不是。

細微的動靜引起了洛沉揚的注意，他這才將視線落到這只大白鳥身上，“師弟，你這是？”

兼竹撓撓懷妄的背，“和平鴿?！?/p>

“……”

他將話題拉回來，“歷練途中難免需要制定計劃、團隊合作。若計劃隨時變動，就怕影響到大家的心態(tài)。”

“師弟說的我都知道，如果涉及重大的事情，我定不會隨意更改計劃?！甭宄翐P說，“只是想到歷練的時間早晚區(qū)別不大，這才提前。”

兼竹看了他一眼。青年周正的面容上帶著年輕一代天之驕子的自信和掌門首席的不容置疑。

言盡于此，多說無益。兼竹說，“師兄帶隊經(jīng)驗豐富，我自然是相信師兄所說?！?/p>

洛沉揚就笑了笑，他正開口想說什么，驀地視線一轉——落在了旁邊的大樹背后。

“何師弟，你這是做什么？”

兼竹順著他的目光轉頭，就看見道旁的那棵大樹后傳來一陣動靜，接著何師兄和許師姐從后面走出來。

許師姐帶著被抓包的羞赧，何師兄則練就了一副厚臉皮，“我們只不過是找個陰涼地，等師弟和大師兄說完，我們還要敘舊?！?/p>

“呵，是嗎?！?/p>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兼竹和洛沉揚跟前。何師兄問兼竹，“你們說完了？”

兼竹點頭，“說完了?！?/p>

“那我們……”

正說著一陣細風斜吹而來，兼竹一縷鬢發(fā)飄到了嘴唇上。洛沉揚看見下意識抬手過去，“誒，師弟你的頭發(fā)……”

何師兄還沒來得及護崽，幾人便看兼竹肩頭的那只白鳥撲打著翅膀飛起來，銜著那縷頭發(fā)勾到了兼竹耳后。

眾人：？？？

許師姐本就喜歡漂亮的動物，見狀感興趣地湊上前，“你這鳥兒好靈性，哪里來的？”

“自己飛來的?！?/p>

“自己飛來的！？”許師姐驚訝，還想湊近點看便被一道犀利的目光釘在了原地。她對上那只銀白色的鳥，莫名有些發(fā)怵。

一只手在銀白的羽毛上撓了撓，兼竹神識傳音：這是許師姐，許師姐你還記得嗎？

懷妄哪會記得這些弟子，兼竹看他沉默不語，繼續(xù)提醒：當年來蒼山云旅游的，那片綠色就是師姐送……

話音未落，懷妄的目光瞬間更加犀利！

兼竹：……

忘了他的敏感點了。

大概是被懷妄盯得如臨霜雪，許師姐求生欲極強地夸贊起懷妄來，“這白鳥看著靈氣逼人，毛色輕亮，渾身都透著一股不可侵犯的高貴！”

兼竹笑著“嗯”了一聲。

懷妄立在他肩頭，一臉的寵辱不驚。下一刻又聽許師姐道，“跟師弟你倒是挺配的?！?/p>

都是漂亮又矜貴。

耳側的翅膀傳來撲打的聲音，像是不自覺地滿意流露。兼竹正在心底失笑，余光里忽然晃過一抹青色——他眼神一凝。

修長的手指一把逮住正在拍翅的大白鳥，兼竹將懷妄捉到掌心里，指尖一動翻開他的翅膀，接著在胳肢窩下一處隱秘的銀白羽毛間發(fā)現(xiàn)了一小撮青色的絨毛。

兼竹雙眼微微瞇了起來……懷妄整只鳥瞬間僵硬。

旁邊幾人也瞧見了那顯眼的青色，紛紛探頭，“咦？這大白鳥身上怎么有一根青色的羽毛？”

兼竹要笑不笑，“大概是從哪只小青鳥身上偷偷啄來的?！?/p>

懷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