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被送到馬車上,謝很快也上了車,外頭有火把打著,很快送了他們下山。
這次的火光沒有再讓李元害怕,他半躺在那,從懷里拿出黃銅小佛遞給謝,他喉嚨已經(jīng)被熏啞了,講不太出話。
謝給他遞了水袋,車里暗,等到接過李元手里的東西才帶了幾分驚訝“這是我賣給當鋪的小金佛?你從哪里找到的,程班主拿了?”
李元點點頭,啞聲道“是?!?/p>
不用他再多講什么,謝就已明白事情經(jīng)過。
謝臉色沉下來,半晌沒有講話。
李元喝了水,抿了抿唇,顫著聲音道“我,我沒有,害姥姥。那日你被打……不是我……”
謝道“我知道不是你,若你夠那么狠,也不會落得現(xiàn)在這個下場?!彼麛Q著眉,面沉如水,“我只是怪自己沒有早些想到?!?/p>
李元捏緊了自己的腿,借著痛楚給自己力氣,努力問道“我給你的那三個銅板,你做什么了?”
“買了一張芝麻燒餅?!?/p>
“你救了我,不止一回?!崩钤劾锖鵁釡I,忍住哽咽,“早就夠那張餅子的恩情,謝,你不欠我什么?!?/p>
謝沒說話。
李元又道“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留著我沒什么用,這些天我也想過,這次回去之后,我就走?!?/p>
過了一陣,謝道“不用對我有用,活著,對得起自己就足夠。”
李元被謝送回寇姥姥住處養(yǎng)傷,還是原本的
那個小單間。
他這次傷得重,需要將養(yǎng)兩三個月才能下床走動,原本大夫還怕他夜里發(fā)高燒落下什么毛病,給留了幾服藥,但李元命硬,硬是挺過來了。他身上的皮肉傷也好得很快,等幾日臉上退去淤青痕跡,又是之前那個細胳膊細腿的單薄模樣。
謝這幾日在外跑動,一直沒能回家。
程班主的事兒鬧得大,連九爺都驚動了,特意從黑河回來了一趟。
程班主的那個干兒子程三,同伙并不止一人,而是足有五六個。他們占了山上的破廟,從四處掠劫幼子,有些是乞兒,有些是好人家的孩子,被賣出去的具體不知有多少,光從破廟里挖出的尸骨就有十余數(shù),其中包含程三本人的。
當?shù)毓賳T年初的時候就被省府督察發(fā)了電報,讓他們黑河剿匪,如今兢兢業(yè)業(yè)在黑河圍剿了小半年已頗見成效,誰成想青河縣又出了這么一幫匪徒。
謝那日派人盯梢,一跟丟了人,轉身就報了官。
青河縣的官員一聽是白家的人哪里敢怠慢,連夜帶兵上山剿匪,那伙人本就是些拐子,與打家劫舍的麻匪不同,很快全都拿下。
九爺去處理官面上的事,謝抽了點時間,回了趟家。
東邊小廂房。
李元正在陪著寇姥姥一起打絡子,瞧見謝進來抬頭看著他,想說什么。
謝先開口“姥姥,您幫我做碗熗鍋面,我早上跟著九爺去當差,出來的急,只喝了兩口水?!?/p>
寇姥姥一聽立刻就去了,謝最愛吃她做的白菜熗鍋面。
等老人走了,謝道“程三死了,程班主倒是還活著,但搬下山之后神志不清,勉強吊著一口氣罷了,估計也審問不出什么話。九爺說你的腿還傷著,讓那邊寬限兩日,到時候找你去問話有什么就說什么,戲班里那些孩子也救出來了,說辭都差不多,已做了筆錄?!?/p>
李元點點頭,開口想說話,謝遞了一份東西給他打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在我這帳不是這么算的。人快餓死的時候,那一張餅是救命糧,你當初給我一張餅,我還你一份兒吃飯的本事,這樣才公平。”
李元愣了下,低頭去看謝遞過來的,那是一套伙計穿的藍色粗布褂子,還有一份兒契書,他只看了立契人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上頭寫的是寇姥姥。
謝道“姥姥是個閑不住的人,我也不想一直把她養(yǎng)在家里悶出病來,正好手里有點閑錢,打算做點小買賣。我雇你當伙計,或者叫賬房也行,姥姥不識字,你多替她看著點,賺多賺少說不好但總歸不會餓著你,飯管飽。”說完又補充道,“若是有什么不會的盡管來問我?!?/p>
他跟在九爺身邊多年,抽空幫著管理一間小鋪子并不是難事,伙計、把式、賬房,他當初都跑過,業(yè)務熟練。
李元傻愣愣看了那張紙半天,抬手使勁抹了一把泛紅的眼楮。
他按謝說的,在上頭認真簽了名字,按了手印。
直到此刻,他才覺得手腕一輕,往日那根束縛他的枷鎖全部都解開了。
他手腕上還纏著白紗布,很疼,但也很痛快。
他借著這份兒疼,敞開哭了一場。
這是他最后一次哭,往后的日子,再也不會哭了。請牢記,網(wǎng)址電腦版,免費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書友群qq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