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的紳士 一

上帝說，要有光——從此光明和黑暗涇渭分明。然而如果只有一種東西能滲入其中、漫無邊界地溝通彼此的話，那么我希望，它是愛。

姜湖帶著花走進(jìn)病房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蘇君子旁邊的那個女人，和她牽在手里的小姑娘。那真是個美好的女人——并不是說她有多好看，可是她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有陽光融化在上面一樣，讓人看在心里暖洋洋的。

女人牽著的孩子聽見動靜，回頭看見他，眼睛一亮：“姜叔叔！”

姜湖半蹲下來，好接住向他撲過來的小女孩。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著他的衣服，抱怨：“你答應(yīng)過到我家找我玩的，我準(zhǔn)備了好多故事書，可是你很久都沒來！”

姜湖道歉：“這個……可真對不起?！彼麖膽牙锏囊淮笫ɡ锍槌鲆恢О俸蟻?，遞給小姑娘，“蘇苒小美女，我用這個表達(dá)歉意好不好？”

小家伙接過來，趾高氣揚(yáng)地說：“這還差不多，那我就原諒你啦！”

女人笑了：“小苒，快別那么沒禮貌?！?/p>

她的聲音可真好聽，姜湖想，果然有些人天生就帶著能治愈別人的特性一樣。蘇君子指了指女人：“這是你嫂子，敏敏，這位就是姜醫(yī)生，上回去過局里以后，你家丫頭整天掛在嘴邊的那位?！?/p>

姜湖明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蘇哥的妻子，胡敏，他有意無意地掃了盛遙一眼，后者靠在床頭，歪著頭對他們笑，于是也從善如流地乖乖地叫了一聲：“嫂子好。”

胡敏仔細(xì)打量著他，搖搖頭：“我早聽說姜醫(yī)生能干，沒想到這么年輕?！?/p>

姜湖有點(diǎn)不好意思：“其實(shí)也沒有，長得比較年輕，也挺老的了?！?/p>

一屋子人笑起來。姜湖把花束插到盛遙的床頭，盛遙深深地吸了口花香，陶醉地嘆息：“蘭西的生命之水，遞給你這束花的姑娘一定是個水靈又清爽的美人。”

姜湖想了想，真相：“哦，不，如果你說是賣花的那個的話，那是個上了點(diǎn)年紀(jì)的大爺?！?/p>

盛遙表情呆滯地看著他：“?。俊?/p>

“嗯，對，我不大認(rèn)路，自己就坐公交車過來的，車?yán)镉悬c(diǎn)擠，有個人香水瓶子打碎了?！苯卑椎乩^續(xù)打擊他，“嗯，打碎香水瓶子的，也不是個姑娘，好像上了點(diǎn)年紀(jì)，我忘了怎么稱呼，就和……就和上回來局里抓楊姐的楊姐媽媽差不多吧？”

盛遙覺得自己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蘇苒小大人似的拉拉姜湖的衣服：“姜叔叔，你別說了，你看盛遙叔叔都快迷失人生目標(biāo)了。”說完，她自顧自地爬上盛遙的病床，伸出小肉爪拍著盛遙的頭，一本正經(jīng)且無限嚴(yán)肅地說，“%*#……#￥！”

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好了！”

一屋子大人都饒有興致地看著小姑娘，盛遙拉下她的小手：“小仙女，你給我施了什么魔法呀？”

蘇苒說：“我爸爸說，你是在抓壞人的時候?yàn)榱吮Ｗo(hù)爸爸才受傷的，我昨天晚上偷偷問了南瓜婆婆，她教給我一個咒語，說念了以后，你就不會疼了。盛遙叔叔，你還疼不疼？南瓜婆婆的咒語管用嗎？”

盛遙一臉感動，抱起蘇苒：“很靈的喲，真的，太神奇了，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不疼了，小苒苒，你是傳說中的小天使嗎？”

“我是小巫婆?！?/p>

“哦，那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可愛的小巫婆?！?/p>

胡敏目光柔和地看著孩子和俊美的男子：“盛遙，真的，我們這次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要不是你……”

盛遙擡起頭對她笑了：“嫂子快別這么說，君子當(dāng)時那個情況，換誰都會那么做的，再說我又沒什么大事，放點(diǎn)血還省的營養(yǎng)過剩呢，是不是苒苒小寶貝？”

蘇苒沒聽明白，想了想，決定屈從于病號，于是大義凜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

蘇君子拍拍手：“苒苒快下來，小胖妹，你都二十多斤了，別壓在你盛遙叔叔身上。”

蘇苒被戳到了痛處，哼一聲扭過頭去，小聲：“爸爸真討厭?！?/p>

盛遙大笑：“君子，你積點(diǎn)德好不好，居然拿小女士的體重開玩笑?！?/p>

姜湖在旁邊非常有眼力見兒地接過蘇苒，把她往天上拋了一下又接住，小姑娘“咯咯”地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什么，姜湖遲疑了一下：“真的告訴我呀？”

蘇苒嚴(yán)肅地小聲說：“你不許告訴別人，不許‘賣出’我！”

姜湖想，那不應(yīng)該是“出賣”么？看看其他人也沒什么反應(yīng)，大概是小姑娘說對了，自己記錯了，于是被自己的語言天賦弄到自卑的姜醫(yī)生，完全沒有考慮到之所以沒有人糾正，那是因?yàn)闆]人聽見小玩意兒說了什么。

蘇苒嘰嘰咕咕，姜湖頻頻點(diǎn)頭。小姑娘因?yàn)楸凰习植攘死讌^(qū)，死活不肯告訴蘇君子剛剛悄悄地說了什么。蘇家人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姜湖拉了一把椅子，在盛遙病床邊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