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洲從家里離開之后。
便情緒憤怒,無處可宣泄,就連上班時,也總能一眼找到下屬工作的紕漏點,于是開始斥責每一個向他報告工作的人,心情濃烈地像是吃了火藥,弄地整的公司氣氛緊張,人心惶惶。
女秘書低著頭,淚珠在眼眶里打轉,哽咽著說:“賀總,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我馬上給您一份新的會議報告?!?/p>
“出去吧?!辟R洲面無表情道。
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賀洲坐在辦公椅上,又覺得空調溫度過高,讓人燥熱難安,襯衣領帶太緊,令人呼吸不暢,下屬的報告太愚蠢,令人愈發(fā)煩躁。
這一切都糟糕地讓賀洲無法再待下去,他扯掉領帶,離開了公司,去了最近的一個酒吧。
賀洲喝起酒來,也是相當理智的。
一杯酒,兩杯酒,三杯酒下肚,面色毫無變化,頭腦卻愈發(fā)冷靜。
像是永遠都不會醉一樣。
孟齊康不知為何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xiàn)。
他坐到賀洲對面。
給自己也倒了杯酒。
“星緯這兩年到底開了多少個酒吧啊,原來也沒發(fā)現(xiàn)他喜歡這些東西?!?/p>
沈星緯是賀洲的朋友,孟齊康大學時期間兼職教賀洲學鋼琴的那段時間,沈星緯也和他混地熟悉了。
賀洲沒有說話,依舊默不作聲地喝著酒。
孟齊康放下酒杯,看著賀洲:“賀洲,發(fā)生什么事情了?!?/p>
賀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語氣平靜:“沒什么,只是想喝酒了?!?/p>
孟齊康按下賀洲手中的酒杯,沉默了半響,說:“你看起來很失態(tài)?!?/p>
賀洲卻沒說話。
孟齊康不想看賀洲再這樣喝下去,糟踐他自己。
他轉了個頭,看見了離他們不遠的那架施坦威復古木質鋼琴。
孟齊康走到鋼琴邊坐下,試了個音,然后轉頭問賀洲:“賀洲,要不要和我一起彈首曲子?”
賀洲把酒杯里的酒一飲而下,搖搖頭。
孟齊康表情有些許的失落,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初。
他閉上眼睛,修長的十指撫上黑白琴鍵,行云流水的音樂從他跳動的指尖傾泄而出。
他姿勢優(yōu)雅,琴聲婉轉悠揚,引得酒吧不少人都朝他看去。
賀洲忽然感覺有一條銳利的目光一直盯著孟齊康,他下意識地朝著那目光看去,看到了另一個角落里的張煜軒。
以及,張煜軒身旁盯著孟齊康看的邱言至。
賀洲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滾的思緒,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子。
他身材優(yōu)越地過分,又脫了外套,上身只穿著白色的襯衣,更襯的雙腿頎長。
本來就有不少人默默的注視著他,他站起來后,更是吸引了更多的目光,他朝著那架鋼琴走過去,黑色的皮鞋一步步踩在地上,卻像是踩在人的心里,讓人不自覺地為之悸動。
賀洲坐到了孟齊康的身邊,雙手覆上琴鍵,和著孟齊康一起彈奏了起來。
這兩人容貌身材,周身氣質都卓越不凡,他們并肩坐在一起共同彈奏,幾乎吸引了酒吧里的所有目光。
張煜軒甚至聽見他身邊有個人發(fā)出一聲感嘆:“好般配啊…”
張煜軒心里一緊,握住了邱言至微涼的手,小聲說:“……言言,我們走吧?!?/p>
一首鋼琴曲彈完,酒吧里瞬間便響起吹哨聲和掌聲 。孟齊康好久沒和賀洲一起彈過鋼琴,這首曲子彈完,他的心情都變得愉悅了起來,他轉頭正準備和賀洲說什么,賀洲卻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對他說:“我們走吧?!?/p>
孟齊康微怔了一下,便被賀洲牽著手站了起來。
賀洲走到位置上穿上了外套,又把孟齊康的東西遞給他,動作幾乎稱得上是細致溫柔。
離開的時候,賀洲又牽上了孟齊康的手,他手心干燥溫暖,帶著些不容拒絕的強勢。
孟齊康微掙了一下,沒掙開,便被賀洲牽著手離開了。
孟齊康心中感覺有些怪異,即將要離開酒吧的時候,他朝后面看了一眼。
看見角落里,臉也通紅,眼也通紅,鼻子也通紅盯著他們看的邱言至。
出了酒吧門。
賀洲便松開了孟齊康的手。
孟齊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剛剛被人握地太緊,他的手上甚至出現(xiàn)了一些紅白色的手指壓痕。
“賀洲?!?/p>
孟齊康抬頭看向賀洲,他語氣平靜,“你剛剛,是在利用我嗎。”
賀洲微微一愣:“……什么?”
孟齊康似乎極力保持冷靜,可胸口卻不斷起伏:“我說,你剛剛過來和我一起彈琴,湊到我耳邊說話,給我遞東西,拉著我的手離開,全都是為了做戲給邱言至看嗎?你把我當成什么了?當成令邱言至嫉妒憤怒的工具嗎?”
賀洲終于反應過來他剛剛下意識里做了什么事情,神色青一塊白一塊,過了半晌,才低聲道:“……對不起?!?/p>
孟齊康看著賀洲,忽然問:“賀洲,那個鈴鐺,你還記得我是什么時候,在哪里給你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喝了太多酒的緣故,賀洲開始覺得他的頭變得有些疼,他按住太陽穴努力思索,卻只有相當模糊的記憶。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頭:“齊康哥……對不起,我可能有些醉了……想不起來了。”
孟齊康抿了抿嘴,丟下一句我先走了,便離開了。
那個銀鈴鐺已經放了許多年,有很多磨損,連聲音都有些發(fā)不出了,而且又相當小巧,于是賀洲這么多年一直是隨身攜帶著。
孟齊康走后,賀洲準備從口袋里拿出那個鈴鐺,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他這才想起,他已經好多天沒有見過那個鈴鐺了。
張煜軒看著賀洲和孟齊康那對狗男男從視線中離去,氣得呼吸都有些不暢,死死地捏著拳頭。
張煜軒一想到自己的好友那么喜歡賀洲,賀洲卻是這副鬼樣子,他既為邱言至感到不值,又為覺得邱言至心疼。
一想到邱言至剛剛看到了那種場面,內心一定悲痛欲絕,張煜軒甚至覺得自己不敢再去看邱言至的眼睛,那會讓他感到難受。
最終他還是轉頭對邱言至說:“言言,聽我的,不要在站在這里難過了,我們走吧?!?/p>
邱言至沒有什么反應。
“言言?”
邱言至轉過頭,有些茫然地看向張煜軒:“煜寶寶,我喜歡那個。”
張煜軒轉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邱言至指的是酒吧門口墻上掛著的一個小小的裝飾品。
但為什么邱言至臉這么紅而且表現(xiàn)地如此……不對勁?
張煜軒往桌子上一看。
皺了皺眉。
等一下,邱言至什么時候把桌上兩杯雞尾酒全都喝完了?!
張煜軒小心翼翼的問他:“……你剛剛看到他了嗎?”
“什么?”邱言至遲鈍地問他。
“我是說……你看見賀洲了沒?”
邱言至皺著眉,好像認真思索了好一會兒,歪了歪腦袋,看起來很糾結:“好像看到了,然后就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好,不記得就好。
張煜軒在心里默默道。
他牽著邱言至準備回去,但邱言至站在門口無論如何都不走了,眼睛一直盯著墻上掛著的金屬小老虎頭上的金屬小王冠。
張煜軒說那個不能要。
邱言至就扁了扁嘴說那就不要了,但眼睛卻還一直盯著,滿臉都是不舍得。
張煜軒本來就覺得邱言至又可憐又惹人心疼,看他這副模樣,怎么也不忍心再讓他傷心難過,便和老板商量,能不能買下那個小飾品。
幸好這家店的老板是沈星緯,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有些啼笑皆非地走過去,把小王冠拿了下來遞給邱言至:“那就拿走吧,送你了?!?/p>
邱言至接到之后,緊緊把王冠捏到手里,臉龐紅撲撲地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