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零點的鐘聲敲響,整座城市陷入一場喧囂的狂歡。
連天空都沸騰了。
某人精心策劃的節(jié)目卻沒有如期而至--
身為地主家的傻兒子,陳大少不負(fù)眾望地買了一堆啞炮,連續(xù)點了幾個大的禮花都以熄火告終。他猶不甘心,又有點犯怵,站在十多米開外的地方,等了一會兒,那幾個啞炮還是沒動靜……
他惱羞成怒地一腳踹開那幾個廢物。
又回望了一眼馬路對面,小店還亮著燈。
“十二點,你記得出來看。”
話放出去了,這邊完全不配合。
糗大了。
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心理,傻二代蹲下去搜那個裝煙花炮竹的紙箱子。
還剩一個易拉罐大小的微型禮花。
這破玩意兒,能頂什么用?逗三歲小孩的吧?八成是黑心老板過意不去,塞在箱子里面送給他的。
點吧?
不點吧?
那只小小的打火機(jī)在他的手指間轉(zhuǎn)動……
“嵐嵐,別看太晚了,早點鎖門睡覺?!闭聬燮际帐巴瓿鰜砗八?/p>
謝嵐回應(yīng),“好,馬上?!?/p>
她回過頭,隔著一條馬路的對街,黑漆漆的一隅,閃爍出點點微光。
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她仿佛聽見“呲拉”一聲--
剎那間一捧火樹銀花。
猶如噴薄而出的璀璨星雨,絢爛至極。
那個少年松松散散地站在一旁,焰光勾勒出他的身形。
一半似火,一半荒涼。
一明一滅,皆是世間景象。
“新年快樂啊。”她在心里說。
爆竹聲聲辭舊歲。
一晚上睡得斷斷續(xù)續(xù),幾次醒來,都覺得天是不是快亮了。
每年的正月初一,謝嵐都要去一趟兒童福利院探望彬彬。
今年也不例外。
她將前一天汪浩送來的水果挑了一些好的,裝上滿滿一大袋,出門去坐公交車。
空氣中殘留著白茫茫的煙霧,硫磺硝粉的刺鼻味道鉆入鼻腔。
剛走出去沒幾步,聽見一聲“謝老師新年好”。
陳默倚在墻邊,發(fā)梢在晨光下微微泛紅。
雖然一臉沒睡好的樣子,人倒是喜氣洋洋,渾然不見昨晚點了n個啞炮的窘態(tài)。
“去拜年呢?”
“不是,去看彬彬?!敝x嵐早就料到他會守在這里。
“那正好,一起去啊?!彼鲆豢诎讱?,搓了搓手。
謝嵐往他手里塞了一個蘋果,“沒吃早飯吧,洗好的,填填肚子。”
陳默正要感慨師恩深似海,就聽見她說:“一起去也行,不過你晚上得回家,不能在那種地方住了?!?/p>
“……你管的真寬?!彼Я艘豢谔O果,聲音里帶著調(diào)笑。
正值大年初一,公交車班次比較少,往常五分鐘一班的車,今天等了十幾分鐘都不來。
他們坐在車站的長凳上。
“你為什么不愿意回家?”
趁著沒人,謝嵐試探性地問,“因為那個阿姨嗎?”
“你別提她?!标惸樢焕?。
謝嵐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好好的怎么喜歡多管閑事了,這是腦子抽筋了么?
“你根本不了解她?!?/p>
陳默平息了怒意,臉上帶著譏諷,吐出一個字:“裝?!?/p>
“不過她還不是最惡心那個。”陳默對著她,自己打開了話匣子,“我爸才是。他們兩個,一個裝,一個狠,那樣的家,回去還有什么意思?”
謝嵐不知該如何接話。
“而且過年特別煩,家里一大堆人來,個個都覺得是你的長輩,不對你評頭論足一下都不能顯得他們多吃了幾袋鹽。以前我媽在的時候,她總在這種時候叫我出去玩,別被那群人教蠢了……”
謝嵐笑了下,問他:“你昨天說你媽媽要去演出,她是搞藝術(shù)的么?”
“嗯,她在樂團(tuán)里吹長笛。”
“真好?!?/p>
“我媽她特開明?!?/p>
“不過阿姨應(yīng)該也不會同意你夜不歸宿的吧……”
“…………”怎么又給她繞進(jìn)去了呢?
車來了。
陳默幫她提起水果,屁顛屁顛跟上了車。
他們在白港站又轉(zhuǎn)了下一輛車,才到福利院,卻被告知,彬彬不在這里。
“洛師大的一個教授把他領(lǐng)去家里過年啦,聽說是幫彬彬聯(lián)系到康復(fù)中心的那個人,又是研究心理學(xué)的,我們也放心?!?/p>
謝嵐問:“是不是姓白?”
“對對,就是白教授?!?/p>
二人對視。
怎么辦?
“你要去我二師叔家么?”
謝嵐有點拿不準(zhǔn),“大過年的,上別人家,好像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陳默悠悠晃了下手里的水果袋,“就當(dāng)去拜年好了?!?/p>
“……那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p>
她垂眸,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
陳默好像明白了她的顧慮,他手插兜里,上身前探,直勾勾地盯著她。
謝嵐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
“我來猜一猜,是不是因為……我們兩個一起去他家里拜年,會給人感覺像兩口子?”
“……”謝嵐白他一眼,“傻逼。”
“哈哈哈哈--”
這是謝嵐第二次對他說臟字,他怎么就覺得這么帶勁呢。
他笑了好一陣,說:“你就當(dāng)我是傻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