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農(nóng)歷大年三十，女人街上的店鋪都歇了業(yè)。
對于章愛萍和謝嵐來說，這間不起眼的小賣部就是她們唯一的家。謝正龍死后，她們也不需要去走親訪友，逢年過節(jié)就在家里隨便應(yīng)付應(yīng)付。
難得圖個清靜。
母女兩個吃過午飯后，關(guān)上店門，圍著電暖器，一個打毛線，一個看書。
以謝師太的戰(zhàn)斗力，寒假作業(yè)她只用了不到一個禮拜就做完了。后來她又去市圖書館借了幾本心理學(xué)方面的專業(yè)書籍，閑來無事就拿出來翻一翻。
她看了沒一會，聽見外面有人叫“萍姐”。
是那個跛子。
章愛萍放下棒針，去拉開卷閘門。
冷風(fēng)嗖地灌進來。
汪浩懷里抱著兩個紙箱子，站在門口，身后馬路上還停著他那輛電動三輪車。
章愛萍手揣衣兜里，視線離不開那兩個水果箱子。
“大過年的，這是干什么呢？”
汪浩笑，“給萍姐拜年?！?/p>
章愛萍招呼他，“外面冷，進來坐進來坐?！?/p>
“嵐嵐，給汪叔叔倒杯熱水。”
謝嵐放下書，取了個一次性紙杯，又去后間拿開水瓶。
“別麻煩了?！蓖艉茖⒓埾浞旁谑浙y臺旁邊的地上，“我就是來拜個年，馬上就回去?！?/p>
謝嵐沖杯熱茶端到他面前，章愛萍又搬了把椅子過來。
“坐會兒再走，這么客氣干嘛呢?！?/p>
“一箱蘋果，一箱蘆柑?！蓖艉凭蛣葑?，點了根煙，“公司發(fā)的，我一個人，又不大吃這些，想著給你們送過來，不然爛了怪可惜的?！?/p>
“公司？”章愛萍揚眉。
他一給人送貨的，能有什么公司？
汪浩看向一邊，“銀河，你知道吧？就胡志揚名下那個夜總會，我現(xiàn)在在那做事?！彼麖椓讼聼熁遥澳昙o(jì)大了，腿腳又不方便，不能總在外面漂，是時候找個地方安定下來了?！?/p>
他話中有話，章愛萍聽得出來。
“就街頭的那個銀河？”
汪浩笑，“去過么？下回帶你們?nèi)ヒ淮?？?/p>
章愛萍：“我都什么歲數(shù)了，去那種地方做什么？嵐嵐還小，也不能去的?！?/p>
汪浩說：“女人街這家是不怎么樣，胡志揚在外面還開了幾家好一些的，有機會帶你們?nèi)タ纯矗燥埑瓒?，沒你想的那么恐怖?！?/p>
章愛萍笑笑，不置可否。
他站起來，“好了。年也拜完了，我該回去了?！?/p>
章愛萍：“嵐嵐，送一下汪叔叔。”
“嗯?！敝x嵐往外走。
汪浩擺擺手，“幾步路，送什么。對了，你們晚上有什么安排么？”
“還能有什么安排，在家隨便吃頓年夜飯唄?！?/p>
“那……”他滯了一滯，“不如來我家一起吃吧？我買了菜，地方也夠?qū)挸??！?/p>
“這不大方便吧。”章愛萍說。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家里也沒人，湊一起熱鬧點?！彼D(zhuǎn)向謝嵐，“跟你媽一起來我家過年，怎么樣？”
謝嵐看了一眼母親。
章愛萍緩緩點了點頭。
汪浩家就住在女人街后面的一條小巷里，一間平房，東西兩個房間。
其中一間是廚房兼客廳。
那天晚上，年夜飯都是章愛萍做的。
汪浩說的沒錯，他家囤了不少蔬菜肉類，鍋碗瓢盆俱備，但一看就知道這人從不揭鍋開火。汪浩除了洗菜剁肉之外，也什么都不會。
章愛萍做了四個菜，一個湯，還手腳麻利地包了餃子。
這頓年夜飯吃得三個人心情都不錯。
飯后他們就圍聚在汪浩家的24寸電視前面，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汪浩開了一箱啤酒，邊吃餃子邊吹瓶子，順路邀請章愛萍也喝一杯。
看到趙本山大爺出來的時候，章愛萍才意識到，快12點了。
“哎呀，這么晚了，我們得回去了?！?/p>
“行，我送你們回去?！?/p>
“別送了，才這么近?！?/p>
“越是過年，越是有那些回不了家的小混混，晚上出來撈一筆?！?/p>
汪浩堅持送她們離開。
可能因為他臉上的那道疤，汪浩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有點兇狠。
章愛萍沒再多言。
路上汪浩舉著手機照明，鞭炮聲不斷，小巷頭頂?shù)囊黄炜眨粫r綻放出巨大的煙花，將漆黑的夜幕瞬間點亮。
等他們走到女人街，酒吧夜店都關(guān)了門，反而不那么喧囂了。
整條街道淪于黯淡之中。
章愛萍正準(zhǔn)備拿出鑰匙開鎖，低頭一看，兩手空空。
她猛拍下腦袋，“包忘拿了?！?/p>
汪浩說：“要么你們在這等著，我回去取了給你送過來?！?/p>
章愛萍問謝嵐，“嵐嵐，你有帶鑰匙吧。 ”
謝嵐點頭。
“那你先開門進去，媽跟汪叔叔去拿包，一會兒就回來。”
“好?！?/p>
汪浩說：“要不我明天送過來也行?！?/p>
章愛萍說：“不用，沒兩步路，我跟你一起去拿吧。”
手提包里雜七雜八的私人物品甚多，她不放心過別人的手。
兩人匆匆走回巷子里。
謝嵐獨自開了卷閘門，拉起一半高，人鉆進去，先摸到墻邊按下電燈開關(guān)。
店里一亮，她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章愛萍這么快就回來了？
她轉(zhuǎn)身，看到卷閘門下面出現(xiàn)了一雙白色運動鞋。
很大的尺碼。
小腿修長，黑色羽絨服蓋到膝下十公分的位置。
那明明是個男人。
她想起汪浩的話，心提到了嗓子眼，立馬去抓卷閘門的拉手。
但她拉不下來，因為外面那個人似乎在使反方向的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