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后一道門打開了，門上浮雕的少女帶著悲憫的神情。

里面是一片純粹由血液組成的“巢穴”。無數(shù)鮮血構(gòu)成血流，在半空中來回流淌，交織成巨大的網(wǎng)，在最底下則是一道鮮血池，從其中源源不斷地輸出著新鮮的血液。

在空中，血液包裹成一道繭，最里面熟睡著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女。

她是這座血鑄宮殿中的公主殿下，伊莎貝爾。

黎楚走到巢穴下方，注意到戴維用能力為伊莎貝爾建立了兩個體外的血液循環(huán)。

恐怕戴維殺了那么多年輕女性，帶走的干凈血液都用來維持伊莎貝爾的身體機能。他是牧血人，有能力判斷哪種血液干凈、適用。

伊莎貝爾太瘦了，作為共生者的她肌肉萎縮得很嚴重，這導(dǎo)致戴維也身體衰弱，不得不坐著輪椅，平時以控制血液來活動。

戴維在兩米遠處，抬頭虔誠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的睡顏。

他說話時，語調(diào)里帶著為人父的驕傲與慈悲：“這是我的女兒伊莎貝爾。她出生后，我就擁有了能力，也知道了契約者和共生者的世界……她的母親死得太早了，我一個人撫養(yǎng)她，我以為只要不用能力的話，這輩子也能平平安安地過下來，可是我那個時候太蠢了。我甚至不知道是哪個組織暗算了我，他們派出普通人來抓伊莎貝爾，給她……給她注射了白、粉。”

戴維深吸一口氣，平復(fù)著語氣：“劑量太大了，她會死的……我實在沒有辦法，給她換了我的血，可是我那時不知道近親不可以這樣輸血的——”

黎楚道：“……輸血相關(guān)移植物抗宿主??？”

戴維以手蓋臉，痛苦地說道：“是，gvhd……是我害了她，我太愚蠢了，那些電視劇都是騙人的，近親輸血風險太大了。她得了這個病不到一周就要死了，根本沒有救，我走投無路，我第一次嘗試了給她換一個陌生人的血，全部血液都換，這樣她才活下來了，可是造血和免疫系統(tǒng)全面崩潰。我必須每周提供兩個完整活人的血液才能……我開始只是偷醫(yī)院的血庫，誰知道那些血太多太混雜了，獻血者里面居然能混進艾滋病人！五年前我發(fā)現(xiàn)貝拉感染了艾滋的時候我?guī)缀醑偟袅耍∥抑荒堋抑荒軞⑷恕蚁脒^報仇，更想找治療師，可我都辦不到，我是一個平民出身的契約者，哪個組織會幫助我？我根本都不知道誰暗算了我……我也不在乎報仇了，我只想救女兒，她只要好好活著，其他什么都無所謂。告訴我，你們能救她嗎？”

黎楚簡短有力地說：“能?！?/p>

戴維說：“……好，我相信你，我相信‘王’。我會跟你們走的，但走之前……能不能讓我再看貝拉兩眼？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沒辦法給她安穩(wěn)的生活，我只想……在死之前，好好看看她。”

黎楚同意了。

戴維小心地揮散一道一道血流。伊莎貝爾被鮮血托著來到他面前。

黎楚不去打擾這一對父女，他回過頭，見沈修站在自己身后，看著自己。

黎楚道：“怎么了？”

沈修：“……沒什么。”

黎楚走過去，說道：“我還挺羨慕他們的，我沒有父母，也感受不到什么父愛。不過，這世上如果有個人肯為誰付出一切的話，估計也只有父母了?！?/p>

沈修淡淡道：“‘你’是有父母的，只是沒有見到過?！?/p>

黎楚道：“……也對。也許他們看見我，會很失望吧?！阌秩绾危坑袀€身為‘王’的兒子，令父想必很驕傲吧。”

沈修垂下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謝謝你們?！贝骶S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黎楚回頭看去。

電光石火！

那一瞬間，所有的鮮血迸發(fā)而沸騰，無數(shù)利劍從地面上驟然穿刺出來，猝不及防間，黎楚單手支地，向身后翻滾。

沈修的氣場瞬間鋪展開來，利劍發(fā)出巨響，紛紛折斷。

眼前的血池瞬間涌出數(shù)不盡的鮮血支流，如同強壯的觸手一般向兩人掃來。

沈修冷哼一聲，一手向前，將滔天巨浪阻擋在半米之外。

一切動作快如閃電，黎楚剛剛落地，他低頭看了一眼，左手手臂上，有一個不超過兩厘米的傷口。

血海中慢慢凸出一道人形，戴維冷冷道：“我很想感激你們，但是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果然還是太蠢了。契約者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存在，你說你是‘王’，我也不信！停手吧！你的同伴剛才受了傷?！?/p>

黎楚站起身，聽見戴維毫無感情的無機質(zhì)的聲音，心里閃過一個念頭：“伴生”關(guān)系回復(fù)了！

交換肉體換取的“交頸”時間一過，戴維的一切情緒感知，又被冥冥之中的契約共生規(guī)則給抽走了，他不再是為了女兒而痛哭懊悔的老父親，而又成為了一個殺伐決斷、殘忍虐殺無辜少女的殺戮機器。

契約者就是如此可悲的存在。

戴維峻聲道：“你的同伴被我控制的血刺傷，現(xiàn)在他隨時可能感染里面的艾滋病。想救他，可以，但我會跟著你，讓那個治療師先救伊莎貝爾，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