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蕁回轉身,跟著華英公主走了一截。
“阿旋,對不住了,”她坦然對公主道,“之前多有誤會?!?
阿旋是華英公主小名,此際冷浸冰輪懸于夜空,寒露凄凄,婆娑樹影下華英公主瑟縮一下,緊了緊身上的斗篷。
“阿蕁,”她道,“不瞞你說,太后是有這么個意思,我也不好忤逆,想來想去,也就這么暗示一下你們,謝將軍若真緊張你,肯定會連夜趕來,他既來了,太后也就不好說什么了?!?
沉蕁沒出聲,許久輕嘆一聲。
華英公主目光落在月光下一座小小石亭處,那里種著一片黃菊,邊上還有幾樹海棠和玉簪花,算是入冬之前最后一波的芳菲花色。
“小時候咱倆那般好,后來你去了西境,我們見面也少了,雖說生分了些,但你心里想著什么,我大概還是知道的?!?
華英公主促狹一笑,轉回目光,“叁年前的中秋夜,你干了什么好事別打量我不知道,本來叫你來和我們一起放河燈,等了半天不來,說是半道上給太后喊回去了,河燈放完我去坤寧宮找你,半路上見你從四雨殿的后門出來,唇上胭脂都糊了,還慌慌張張地撞翻了我手里的酒杯,多可惜的一條漂亮裙子……后來我一打聽,才知里頭的人是謝將軍,怎樣,你敢不敢認?”
沉蕁抱臂笑道,“有什么不敢認的?”
華英公主拍手笑道:“好,這會兒有底氣了是吧?”
她打趣了兩句,忽感慨道:“那時我心里挺為你們遺憾的,西境和北境好不容易才劃開,你倆一個掌著西境軍,一個掌著北境軍,怕是永遠沒有在一起的機會……倒真沒想到山不轉水轉,太后居然起了心思撮合你倆,不說她的目的是什么,你倆總歸是在一起了?!?
華英公主一面說著,一面拉過沉蕁左手。
“不管太后心里怎么想,我是替你歡喜的,”她笑道:“也希望你以后和謝瑾好好的,不要像我?!?
華英公主與駙馬因政治聯(lián)姻,本沒有什么感情基礎,婚后又長期不合,兩人各玩各的,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沉蕁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只將她的手回握住,兩人默然許久,華英公主將她手指一捏,撒了手眨眨眼睛笑道:“你快回去吧,我送來的東西,記得要用哦!”
沉蕁笑罵一句,“多半不是什么好東西?!?
“好不好用了才知道?!比A英公主走開兩步,又回頭丟來一個嬌媚的眼風,“用得好記得要感謝我!”
沉蕁在原地呆立半晌,見華英公主去遠了,方才回了雅苑。
謝瑾已沐浴過,穿了件月白色直綴,衣帶隨意系著,微敞的領口內(nèi)肌膚還潤著水色,里頭沒穿中衣,他坐在案前的椅子上,門窗都大敞著,穿梭的晚風將他寬大輕薄的衣袍吹得貼在身上,隱隱約約勾勒出衣下矯健優(yōu)美的軀體線條。
與方才一身玄黑箭袍的凜銳英朗相比,此刻的謝將軍清風明雋中又帶出幾分坦然而不自知的暗示與挑逗,像是純凈無瑕的高山白雪下,埋藏燃燒著另一種熱烈而蠱惑人心的暗火,尤其是他修長的手指間正把玩著一樣東西,眉頭還微微擰著,專注而若有所思地瞧著那讓人耳熱心跳的物件。
聽到動靜,他抬眼往這邊看過來,“回來了?”
沉蕁上前,將他手中的東西一把拿過來丟開,“不是說叫你不要翻屋里的東西么?”
“我沒翻,”謝瑾頗為無辜地解釋道,“這是剛剛公主送來的,說是給你的獎勵?!?
沉蕁往那精巧的匣子中看了一看,臉不覺燒了起來,無奈道:“就知道她送來的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東西。”
那匣子里的玩意兒果然與屋里原先存放的那些玉勢緬鈴等簡單直白的物品不可同日而語,精巧十足,乍一看似乎并無不妥,更像是一件件造型精美的雕飾,最露骨的怕還是方才謝瑾手中的那件東西。
書案上有一本翻開的圖冊,畫工精致細膩,翻開的那一頁左邊正好是那件東西的用法圖解,右邊還附著幾種姿勢,畫中人也與一般避火圖中直白裸露的男女不同,輕衫半褪,半遮半掩,雙方臉上那種銷魂而迷醉的神情卻毫纖畢現(xiàn),刻畫入微,瞧上去更令人遐思無限。
華英公主的這番“心思”,只令沉蕁哭笑不得,一轉眼卻見謝瑾又把方才被她丟開的東西拿回了手中,不由嗔了一句,“看這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