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huán)立馬收住笑，站起來拍拍屁股道，“我去看看那些腹瀉的人醒了沒有?！?/p>

“環(huán)兒，你個小無賴！”三王爺攢了一把雪投擲過去。賈環(huán)背后像長了眼睛一樣輕巧的避開，回手也扔了一個。兩人轉(zhuǎn)眼嬉鬧作一團。

不日，蕭澤風(fēng)塵仆仆的趕回，湊到三王爺耳邊道，“已見著了，狀子也接了。”

“他看上去如何？”三王爺心不在焉的撥弄火堆。

“看上去還跟五年前一樣，只瘦了許多。咱要不要……”

三王爺擺手，“再等等看。一別經(jīng)年，也不知他如今是人是鬼，且拿澤安縣的霉米案試他一試?！?/p>

蕭澤默默點頭。

賈環(huán)不想過問這些隱秘，全當(dāng)自己什么也沒聽見，慢悠悠道，“老蕭既已回轉(zhuǎn)，咱們是不是該動手了？”

“今晚動手，叫包打聽給邱府里遞個消息?！比鯛旤c頭。

是夜，肥頭大耳的邱老爺與夫人喝了酒，摟在一處好一番親熱，也沒要水，黏糊糊便就那么睡死過去。

因澤安縣內(nèi)聚集了數(shù)千災(zāi)民，治安十分混亂，府里請了許多護(hù)院輪番值夜。但因天氣實在嚴(yán)寒，站久了誰受得?。窟@些人見連日來都沒丁點動靜也就松懈了，聚在耳房溫酒賭博，好不快活。

紛飛的大雪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左竄右竄，悄無聲息地朝米倉摸去。到得一處角門，見門房果然受不住凍，用大鐵鏈子將門鎖住，早早回去睡覺了，他立即在門上嘟嘟嘟的敲擊三下。

門外同樣傳來三聲輕響，他悄悄將角門拉開一條縫。一只纖細(xì)的手從門縫中伸進(jìn)來，指尖撚著一根鐵絲，在鎖眼里搗鼓兩下，啪嗒一聲便輕而易舉的打開。幾個黑影魚貫而入，將鐵鏈子重新掛回門上，轉(zhuǎn)身隱沒在暗處。

小黑影繼續(xù)朝糧倉走，卻沒入內(nèi)，反繞到屋后，每隔兩米便燒一把火，用濕柴覆住，弄得煙塵大起。轉(zhuǎn)出來行至一處雜房，放了一把明火，等火燒得旺了才不緊不慢的朝藏身在暗處的人走去。

等他躲好了，其中一人扯著嗓子喊道，“不好了，糧倉起火了！快來救火呀！”

已是半夜丑時，又因天氣酷寒，仆役們早就睡下，看守糧倉的護(hù)院也都喝的醉醺醺的，聽見喊聲后足過了一刻鐘，邱家的大管家才衣衫不整的帶著一群人匆匆趕至，看見被濃煙包圍的糧倉，差點沒被嚇傻。

趁著大家陸續(xù)趕到，注意力都被火勢吸引的空擋，隱沒在暗處的幾人光明正大的走出來，站在人群中指指點點，竟沒招惹半分懷疑。

“傻站著干嘛？快去救火??！不不不，來不及了！趕緊把糧袋都給我背出來！一袋也不能少！上啊！”大管家回神后氣急敗壞的呵斥，一腳把站在最前面的小廝朝火堆里踹去。

“小的這就去！兄弟們，上??！”小廝將衣襟拉得高高的，遮住口鼻，只露出一雙眼睛，帶著一幫兄弟沖進(jìn)糧倉，好半天才挪出一袋糧食。

大管家心急如焚，可看見雜房里照亮半邊天的烈焰和四處彌漫的濃煙，他愣是不敢過去，只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大聲催促。

就在這時，正院也亮起漫天火光，聲勢看著比糧倉這邊還浩大，隔老遠(yuǎn)都能聽見丫頭婆子的尖叫。

“不好，正院也著火了！”大管家將護(hù)院們留下幫忙，自己轉(zhuǎn)頭往正院跑。

搶救糧袋的一個小廝見狀，大聲嚷嚷道，“怎四處都著火？莫不是蟒山土匪打進(jìn)來了吧？哎呀，那些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連皇帝兒子都能干掉！伙計們，快跑吧！沒得為了幾袋糧食把命賠上！”說著扔下糧袋拔腿狂奔。

眾人見狀也都四散逃開，嚇得尿都快出來了。

“回來回來，快給我回來！誰說土匪來了！胡說八道！你們今天若是把糧食都救出來，回頭我賞給你們每人五兩銀子！”這話沒什么效果，許多人還是跑了，只有十來個站在墻角里猶豫。

大管家把賞錢提高至十兩才換得他們勉強點頭。

耽擱了這會兒功夫，正院的火更大了，還夾雜著凄厲的尖叫和哭嚎。大管家心里瘆的慌，真怕半路遇上土匪把自己給砍了，將剩下幾名護(hù)院全部叫走，簇?fù)碇约阂宦芳脖级ァ?/p>

“快，把糧食都搬出去！”佝僂著身子的一名小廝慢慢直起腰來，有條不紊的命令，側(cè)影在火光照耀中顯得分外高大。留下的人里有幾個原是邱家的雜役，還沒等回過味兒來就被悄無聲息的打暈了。

一個小小的黑影從一條幽徑鉆出，輕聲問道，“我哥哥呢？”

“啊啊！”另一個小身影沖妹妹招手，然后拉開鐵鏈打開角門，讓這些‘小廝’把糧食背出去，放在早已備好的三輪小推車上。

片刻后，雜房的梁柱燒斷，厚重的屋頂連帶半融化的積雪一股腦兒砸下，把火完全壓滅，而濕柴不易燃燒，沒多久糧倉周圍的濃煙便淡了。

等大管家撲滅正院的大火，確定老爺和太太都無事再跑回糧倉時，里面已空空如也。

城郊的難民營里，一袋袋糧食丟得到處都是，等大家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莫不喜極而泣，立即點燃火堆，迫不及待熬成粥。濃郁的米香味縈繞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賈環(huán)往鍋里撒了一點鹽巴，用筷子拌勻，而后舀了一勺徐徐吹涼，送進(jìn)嘴里，舒服的直嘆氣，“終于吃上大米了，真爽！”

“味兒好濃！比御廚熬得還好！”蕭澤低聲夸贊。

“嗯，不錯。不過我感覺劫富濟貧的滋味更好?！比鯛敼恍?。

賈環(huán)心有戚戚焉的點頭。蕭澤卻感覺萬分憂慮，心道王爺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好好的天潢貴胄不當(dāng)跑去跟環(huán)三爺當(dāng)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