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奧斯維德聞聲一頓,忍住嫌棄拎著蟲燈掃了一圈。他腳下的小路在這里便到了頭,眼前已經(jīng)沒有了明顯的路痕,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叢一人多高的木叢,枝椏粗壯尖利,筆直向上,每一根上都布滿了細密的刺,成叢成簇。
乍一看,像是一片營養(yǎng)過剩的高個兒荊棘。只是這些荊棘并不是單生的,道路兩邊的蜿蜒的藤莖順著荊棘根部纏繞而上,幾乎要跟荊棘合二為一。肥碩的葉子層層疊疊地掛下來,將荊棘叢后面的景象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是——”凱文聽見奧斯維德開了口,“路就到這里?那法厄神墓又在哪里?”
凱文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彎腰在路的一側(cè)扒拉了兩下。將幾條廝混在一起的藤莖扯開,一挑下巴道:“喏——地碑?!?/p>
就見他下巴所指的地方,有一塊銅質(zhì)的方碑從泥土歪歪斜斜地露了半截出來。
也不知這方碑是多少年前埋在這里的,上面滿是花綠色的銹跡,斑斑駁駁,擋了大半的碑面,透露出一股腐朽而沉重的氣息。
凱文將左手的蟲燈換到右手,直接懸在地碑頂上,微黃的光自上而下投照著,一些雕刻的痕跡依稀從銹跡下面顯露出來,只是太過模糊,讓人分辨不清。
“寫的什么?”奧斯維德皺著眉走了兩步,直接在地碑前蹲下了身。他瞇眼湊近地碑看了片刻,而后放棄似的又朝后仰了仰脖頸,干脆抬手覆在了碑面上。
凱文一看他的動作便“嘖”了一聲:“你還會摸字?。棵鍪裁戳藛??”
奧斯維德瞥了他一眼,懶得搭理,只緩緩挪動著手指,一排排仔細地摸著地碑。
因為銹跡太重的緣故,摸起來有些慢,凱文沒有阻止他,也不忙著催促。他一直支著手臂擎著燈有點兒酸,便四下里看了一眼,沒找到合適支撐的地方,便干脆倚著地碑的背面席地而坐,手肘搭在地碑頂上,蟲燈便剛好垂落下來,兩條長腿交疊著直伸出去,還挺愜意。
奧斯維德撩起眼皮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便繼續(xù)摸索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凱文伸直的長腿換了個姿勢,踢了踢皇帝陛下尊貴的腳踝,問道:“摸到第幾行了?”
“你能不能安分一會兒?”奧斯維德從眼角斜睨著他犯嫌的腿,斥道:“把蹄子拿開,別蹭我。”
凱文:“……”講點道理好嗎踢跟蹭區(qū)別很大。
奧斯維德不知為什么被他踢了一下就顯得格外不耐煩,繃著臉皺著眉,一副不大想理人的樣子。又過了幾分鐘的工夫,他終于拍了拍手上沾的銹屑,站直了身體。
“摸完了?”凱文仰頭看他。
“嗯。”皇帝陛下這聲應(yīng)答幾乎是從鼻腔里哼出來的,“地碑上說,這是法厄神墓的墓道入口,神明尸身所在之地,一切人等不得入內(nèi),否則即為褻瀆神祇,會遭受最嚴重的詛咒?!?/p>
他頓了頓,表情不太好看地補充道:“后面跟了一長串罵人八輩祖宗的詛咒,簡而言之,就是讓闖入者死無葬身之地,斷子絕孫之類?!?/p>
凱文挑著眉“哦”了一聲,表情淡定極了,半點兒詫異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視線的高度差便大得夸張。奧斯維德垂著眼皮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臉上的表情看了片刻,低聲道:“你看上去像是早就知道地碑上的內(nèi)容?!?/p>
“是么?”凱文隨口答了一句。
他這人有時候其實很奇怪,身上綴著大大小小的謎點,卻給人一種“他并不太在意”的感覺。他從沒主動提過任何一件事情,你不問,他就不說。你問了他也會掩飾一下,但掩飾得一點兒也不走心。如果你直接戳中要害,他要么隨口答上一句“傻子都覺得假”的說辭,要么干脆就直接承認了。
就好像你認為重要或不重要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你來過這里。”奧斯維德連疑問句都省了,直接平靜地陳述了出來。他干脆抱起了胳膊,一副打算就地審問的模樣,“你熟知白頭山丘和永生瀑布的所在地,清楚這地下住著什么樣的怪物,現(xiàn)在連藏得這么隱蔽的經(jīng)年老銅碑都能一下子找到……顯然你以前來過這里?!?/p>
凱文手指籠著蟲燈的光,沒開口,幾乎就是默認。
“比起郊游探險,這種地方顯然更適合送命?!眾W斯維德掃了一圈四周,又道:“那么,你以前來這里是干什么的?”
沒等凱文開口,他就想起了一件事:“你那不捅心臟都不會死的體質(zhì)……就是跟這里有關(guān)?”
凱文聞言抬起頭,挑眉看他。
“看來說對了?!眾W斯維德沉緩的聲音繼續(xù)道:“所以你聽神官說‘法厄神殿的圣水能解除石化的怪病’時,輕易便相信了那種說法,甚至都沒想過傳說十有八九都是以訛傳訛,為什么?因為你的能力就是來自于這里,甚至就跟圣水有關(guān),所以你完全了解圣水有多神奇?”
凱文懶懶地換了個姿勢,評價道:“邏輯還挺通順?!?/p>
奧斯維德:“……”
就奧斯維德對他的了解來看,當(dāng)他不正面否定的時候,就說明猜對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