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眲⒊幷f：“張岷以前很愛你，他現(xiàn)在心底一定很難過。”

決明說：“怎么個愛法？”

劉硯：“把你當做小孩，當做他唯一的親人……等空了我給你說說你們以前的事，咱們一起從化工廠逃亡，到永望鎮(zhèn)，又來了公?！?/p>

決明：“現(xiàn)在就有空啊，說吧，劉硯你真是個天才，你比我爸知道的還多，啊，你的這些設計簡直就是異想天開……是藝術啊。”

劉硯謙虛地笑了笑：“你爸專攻航空航太，我只是學得比較雜，再專精點就上不去了?！?/p>

劉硯把認識決明與張岷至今的回憶說了一次，決明認真掃描模型，修改樣品資料，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聽著，劉硯也不看他，知道他全聽進去了。

“我還……跑去救他？”決明頗有點不可思議。

“對?！眲⒊幮χf：“你抱著一把AK，開車出去，我們都以為你回不來了?！?/p>

決明：“臨走時我害怕嗎？說了什么？”

劉硯想了想，道：“沒有，嗯，你好像是說‘再見，劉硯，你還沒祝福我呢’，然后我祝你好運，你就走了?！?/p>

決明若有所思地點頭，劉硯又道：“后來聽張岷說，你做的很不錯……”

漸漸的，決明聽著聽著停下動作，摘了紅外掃描眼鏡，坐著出神。

“所以他挺愛你的。”劉硯說。

決明沉默不語，而后忽道：“地球弦……原來我身體里以前住了另一個人?！?/p>

劉硯點頭，決明又道：“所以地球磁場變化，是因為它打算再次清洗了？”

劉硯整個人趴在桌上，真是敗給他了，談話的重點完全不在這里。決明又喃喃道：“因為病毒沒法控制，所以地球開始改變自己的磁場……打算引起海嘯，冰河期，把大部分感染的物種毀掉？”

劉硯道：“或許吧，你根本沒懂我的意思。”

決明道：“我懂啊，但我在想另外一件事，為什么地球弦不這樣做了呢？”

劉硯：“可能它獲得了一些消息吧……我怎么知道？很老土的構思，通過以前那個你的一些記憶碎片，知道了人類的感情模式，被你和岷哥的真情感動了，這就是愛……挺?。⊥ψ?！別那副表情嘛！我又沒欠你錢……反正那天它沉進地心，據(jù)說磁場已經(jīng)恢復正常了?！?/p>

決明表情說不出的詭異，魏博士和張岷走了出來。

劉硯與決明起身打招呼，一如張岷所愿，魏博士決定破格招收決明進入中央工房。

魏博士開了證明，每天早上決明到學校去補習半日制大學課程，下午回來中央工房當助手，并給他撥了個單獨的房間。

張岷終于解決了最頭疼的事，說：“以后就請你……照顧他了?！?/p>

魏博士笑道：“小伙子能照顧自己，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對不，小星？學習你劉硯哥哥?！?/p>

決明嗯了一聲，而后道：“你要上哪去，張岷？”

張岷道：“參軍，我得回去訓練了。”

決明：“加油，再見?！?/p>

張岷轉身走了幾步，在工房遠處看著決明，人來人往，嘈雜的大廳似乎離他十分遙遠，世界上只有他們兩人。

“永別了，我的張決明?！睆堘赫f。

張岷離開中央工房，劉硯交了圖紙，追上他，說：“你曠這半天，不怕被教官揍么？我陪你去說說吧?！?/p>

張岷沉默點頭，劉硯送他上了K3，鄭飛虎巡過來，吼道：“張岷！上哪去了！”

劉硯正要分說，張岷示意不用，站好準備挨揍，鄭飛虎卻出乎意料地沒有動手，淡淡道：“快點歸隊，繼續(xù)訓練，兒女情長都放放，最終戰(zhàn)役要開始了?！?/p>

2013年8月6日。

奧克斯病毒爆發(fā)一周年，蒙建國正裝于電視上發(fā)表講話。

海底避難所內，全部照明設備關閉，第七區(qū)尖塔警報長鳴，默哀在這一年中，死去的千千萬萬同胞。

三分鐘后，電燈再次亮起時，蒙建國結束了他的哀悼詞，秦海博士第一次在電視上露面，接受采訪。

他帶來一個好消息，第七區(qū)研究出了新的疫苗抗體，從8月13日起挨個注射。

這種新型抗體，將完全覆蓋原本在體內注射過的三次疫苗效果，吞噬所有類病毒感染源，并將它們完全同化。

K3的所有特別行動小組率先接受了注射，從此以后，公海的幸存者不用再擔心被奧克斯病毒感染了。

然而我們的家園，還陷于水深火熱之中。

陸地地圖發(fā)生了變化，喪尸的分布范圍變了，所有喪尸開始朝著沿海處移動，它們聚集在東南地帶，形成一個龐大的集合，與公海所在處遙遙相對。

據(jù)鄭飛虎說，第七區(qū)根據(jù)凱特琳留下的，令人體腐爛的疫苗方案，研究出了一種新的細菌，這種細菌結合抗體后，投放進喪尸群內，能令所有的喪尸快速腐爛。

然而還需要攻克一些技術難題，因為細菌的感染性速度不快，難保不在投放過程中引起喪尸的潰散。

更多的疑點出現(xiàn)了，喪尸們?yōu)槭裁闯＿吘奂鼈兇蛩愣珊Ｃ矗?/p>

蒙烽已經(jīng)在喪尸群中了，他擔當了一個什么樣的位置？

先知說過，奧克斯終極體是病毒弦的進化終點，蒙烽身上的病毒已經(jīng)是終極體了？還是距離終極體仍有一步之遙的不完全體？

如果蒙烽成為所有喪尸的領袖，他打算做什么？

我問過蒙建國，他沒有回答。

“把所有的喪尸聚集在一起?！辟嚱艿溃骸澳阌X得他想做什么？”

劉硯合上日記本，賴杰馬上閉眼。

“說正經(jīng)的。”劉硯道：“我不掏閃光彈。”

賴杰說：“他讓咱們用核彈炸他，炸所有的喪尸。”

劉硯：“你怎么知道的？”

賴杰：“我猜的，如果我是他，我就會這么做?！?/p>

劉硯沒有回答，賴杰摸了摸他的頭，說：“好好睡，總有辦法的?！?/p>

K3樓層關燈，賴杰推門離開，說：“哦，對了，劉硯，告訴你件事?！?/p>

“什么？”劉硯躺上床去。

賴杰說：“黎明戰(zhàn)役快開始了，組織提前給颶風隊換了一名機械師?！?/p>

劉硯馬上起身道：“怎么回事？誰的主意？”

賴杰道：“我不知道，颶風隊有其他的任務要執(zhí)行，我猜可能要……”

劉硯：“賴杰，這和你有關系。”

賴杰矢口否認道：“沒有?！?/p>

劉硯：“認識你這么久了，如果這事跟你完全沒關系，你不會選擇一個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以這樣的語氣，裝作若無其事地告訴我?！?/p>

賴杰沉默了。

劉硯道：“假設你撇的清，幫我爭取過，會在第一時間來通知我。你隨便告訴我一聲就忙著跑路，很明顯你知道內情，而且接受了這個安排?！?/p>

賴杰只得轉身回房，坐在床前的茶幾上，張著雙腿，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實話說吧，你不適合擔任這次的機械師，你牽絆太多，會影響你的最終決策，而且颶風隊的任務，不是去營救蒙烽?！?/p>

“他們打算放棄他么？”劉硯冷冷道。

賴杰說：“這點我不知道，你不要胡亂下定義。”

“他們給所有小隊劃分了區(qū)域，從A到Z，我們今天領到了喪尸群的分布圖。那里就像一個巨大的喪尸王國。喪尸領袖還不清楚是不是蒙烽?！?/p>

“這只頭兒在整個喪尸王國的中央地帶。而颶風隊的任務是狙殺U區(qū)的喪尸首領，每支特種部隊都要面對五十萬只喪尸，狙擊掉它們的節(jié)點首領后全身而退。否則散播細菌的時候，恐怕它們會有目的，有計劃地朝其他區(qū)域遷徙逃亡。”

劉硯沉思良久，而后緩緩道：“狙殺了喪尸領袖，以及所有的喪尸首領，令整個喪尸群體崩潰，失去組織，再開始散播那種腐化的細菌？”

賴杰道：“對，黎明計劃從傍晚六點開始，清晨六點結束，一共十二個小時，最后使用核彈，毀掉所有痕跡。這種微生物對人類和活物沒有作用，但第七區(qū)覺得最好還是控制住，以免再出什么岔子?！?/p>

劉硯道：“我和你們一起去，頂多我不去找蒙烽?！?/p>

賴杰道：“劉硯，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在任務完成后爭取時間，獨自到族群中央去，是不是？喪尸領袖非常難收拾，就算有疫苗，憑颶風隊的實力也完全無法對付?！?/p>

劉硯沉默了。

賴杰又道：“劉硯，我用我的生命擔保，任務結束后我不會馬上回來，我一定會去幫你把蒙烽帶回來?！?/p>

“不?！眲⒊幍溃骸百嚱?，別這樣。我負擔不起……”

賴杰道：“不不，劉硯，你聽我說。”

劉硯說：‘讓我自己想辦法，賴杰，你為我做得夠多了?！?/p>

賴杰笑道：“不，劉硯，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愛你。”

劉硯：“……”

賴杰抬起帶著露指手套的手，在劉硯面前搖了搖，溫柔地笑道：“你是不是一直以為老子愛你？”

劉硯看著賴杰，熄燈的黑暗過去，他們的視線都逐漸適應了夜晚里的彼此，賴杰的雙眼帶著傷感，小聲道：“我的心底，有一個位置是留給老小的。”

劉硯的雙目清澈深邃。

賴杰就像在講述一個優(yōu)雅而浪漫的故事的吟游詩人，又像黑暗的舞臺上神秘兮兮的旁白頌者，低聲道：

“哥只是覺得，當你來颶風隊的時候，老小的那種旺盛生命力又回來了，人又齊了，咱們是一個小家庭，彼此依賴，互相信任，有后勤機械師，有頭兒，有隊友。不管誰走了，都不哭，高高興興地告別。這個家庭，永遠是完整的。?！?/p>

“所以哥只希望你快活點，咱們這些兵離多聚少，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是活著還是死了。一眨眼，曾經(jīng)的隊友就離開了。那至少在相聚的時候，別老和蒙烽抬杠……”賴杰認真而自然地說：“哥心里一直住著老小。但哥很喜歡你們，這是我身為頭兒的責任，你得更堅強，更成熟些。你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學生仔了，知道該怎么做。我們所有人都是一個整體，互相信賴，別人把蒙烽救出來，和你把他救出來，有什么不一樣，對不？你得堅守自己的崗位?！?/p>

劉硯沉默了。

“祝我順利吧。”賴杰如是說：“我不為誰做這事，只為令這個家完整，任務完了以后，我會進去中心地帶，和主力隊伍匯合，協(xié)助他們，把蒙烽帶回來，到時候應該還會派給你其他的任務，據(jù)說是讓你留在公海，配闔第七區(qū)調度，等待黎明計劃最后一環(huán)啟動?！?/p>

劉硯說：“把你的承諾改改，救不出蒙烽，你必須活著回來?！?/p>

“行?！辟嚱苤懒藙⒊幭胪?，他摸了摸劉硯的頭，說：“走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