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印漓幾乎氣得發(fā)抖,要不是景榮放在他背上的手,他可能會忍不住立刻叫這幾人出去。
景榮知道印漓生氣,但畢竟對方再怎樣,也是他的親人,所以有些事,他來做比印漓做要好一些。不過他也沒讓印漓離開,因為他知道印漓不會走的。
等到對方說完了條件,景榮才笑了起來。
“你們今天來,就是說這件事?”景榮惡劣地勾起嘴角,如果于小魚在,她一定會為對面三人點蠟。因為景總有個惡趣味,比起一刀砍死,他現(xiàn)在更喜歡貓抓老鼠的那種游戲。
戲弄。
楊老太太點頭,語重心長:“再怎么說,王英雄也是印漓的姑父,走不出一家人的圈子。有什么事兒,一家人關(guān)起門來自己解決就是了。家丑不可外揚,你們年輕人就是沖動?!?/p>
“家丑?”景榮干脆拉過了印漓的手,放在手心把玩印漓的手指,一邊說道:“你們說的家丑我大概明白是什么了,不過我們當(dāng)然沒外揚。那都是你們揚的:比如你們強闖攝制組、比如王旭惡意扭曲我跟印漓的關(guān)系。不是嗎?至于王英雄,那可不是家丑范圍了吧?”
“怎么不是?只要你們撤訴— —”印秀急了,王英雄是他們家的頂梁柱,如果王英雄進去了,那他們家就真的垮了!
“我們撤不了?!本皹s打斷印秀的話,端起茶杯喝了口清茶,才說道:“我是不知道王旭怎么在你們跟前嘀咕的,好讓你們覺得你們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印漓的錯。不過我希望你們自己長點腦子,自己想想。王英雄犯事兒,難道不是他自己貪得無厭,想牟取暴利嗎?”
對面三人當(dāng)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也不傻。雖然景榮語氣不好,但他們是來求人的,自然不會先挑事兒。
“話雖這么說,但終歸是一家人,你們能幫的,還是幫一下。反正對你們來說,這也是舉手之勞吧?!睏罾咸f道。
景榮笑了笑:“你有幾點說錯了。第一:我們不是一家人;第二:能幫的,但我不愿意幫;第三:舉手之勞,你是從哪兒得出的結(jié)論?王英雄這個案子是省上的人親自盯著的,除非你們有更上一層的人脈,否則他這牢,是坐定了?!?/p>
楊老太太臉色赤白,氣哼哼地不再說話。
印秀卻心急如焚,連忙說道:“你們有關(guān)系的,你外公不是將軍嗎?你讓你外公說句話,就能讓他出來了啊。他可是我們家的頂梁柱,沒了他我們還怎么活??!”
景榮給氣笑了。
印漓也氣得呼吸都急了,景榮連忙捏了捏印漓的手,示意他——沒事。
景榮嘆了口氣,說道:“我說,你們是有什么底氣來找我的?你們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幫你們?憑印漓是你們的親人?真好笑,你們有把他當(dāng)親人過嗎?幾年前打斷了他的手,差點讓他沒法繼續(xù)學(xué)設(shè)計;前些日子又闖攝制組,差點讓他身敗名裂。這事兒要放你們身上,你們指不定要把對方千刀萬剮還不解恨呢。所以,你們一句道歉都沒有,上門來還一臉紆尊降貴、來賞賜我們的姿態(tài),沒病吧?”
景榮突然變臉,讓對面三人都難堪又憤怒,卻根本沒有還嘴的氣勢。
“王英雄落這個結(jié)局,是他自作自受。印漓是我的愛人,你們對他做過些什么,我都記著呢。我不找你們的麻煩,是因為不想讓印漓為難,但不代表這是你們得寸進尺的資本。
印豪清,印漓從幾年前開始就每個月給你打款,他打款是抽的自己工資的成,后頭越來越多。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你手頭拿了印漓的錢,有五六十萬了吧。你一句謝沒說,還不知道感恩,你覺得這是他應(yīng)該做的?你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對他的。
你們都是印漓的長輩,我雖然很討厭你們,但也還是尊重你們。不過,我的尊重是有限的。”
景榮說完,對面三人都覺得無地自容,可又不甘心放心,于是一致的動作就是扭頭去看印漓。他們知道景家財大權(quán)大,他們敢上門來,就是仗著他們對印漓的了解——心軟。
印漓迎上了三人的目光,說道:“王英雄的事,我們什么都幫不了,像景榮說的,這是他自作自受?!?/p>
這一次印漓直接直呼其名,可見心里對家人的失望,已經(jīng)變成了漠然。
印秀一聽就怒:“印漓你說什么呢!”
“我說什么?”印漓倏地站起來,他個子不高,但比對面三人綽綽有余,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很強烈:“難道不是嗎?他王英雄自己偷工減料、偷稅做假,被他禍害的人還少嗎?這樣的人他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你們一個個明明都知道他做過什么,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拿著他那點臟錢就把良心都賣了!
還有王旭,他是不是流著鼻涕眼淚說我怎么害他了?你們是不是一看就特別心疼,就什么都相信了?那你們有沒有問過他,雇人殺人未遂,是誰借給他的膽子!”
“你騙人!”印秀第一個不干了,也站了起來:“我兒子怎么可能干那種事!”
印漓嗤笑一聲,說道:“不可能?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當(dāng)媽的,有王英雄那樣當(dāng)爸的榜樣,他才會變成這樣。正好,你回去告訴王旭,這事兒沒完,我不做什么齷蹉手段,但他 好夾緊了尾巴做人,不然被我攥著了把柄,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印漓!你太放肆了!怎么跟你姑媽說話的!”楊老太太一拍茶幾,大聲罵道。
印漓轉(zhuǎn)頭看她,依舊笑著:“我放肆?難道你想讓我卑躬屈膝給你們盡孝道?奶奶,你摸著自己的心口問問,你們有做過讓我應(yīng)該尊敬你們的事兒嗎?
你們跟我說一家人,你們打我的時候、罵我的時候、污蔑我的時候,帶記者強闖攝制組的時候,有想過我是你們的家人嗎?你們眼里,只有王旭才是你們的心肝寶貝,我不過是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罷了。如果我今天碌碌無為,住的是一個月兩百塊的破房子,你們還會想著看我一眼?恐怕我爛死在哪個角落你們都不會費心去想吧。
我跟印家,早在幾年前你們把我打出家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恩斷義絕。
我給你們錢,你們以為我是愧疚、是心軟?錯了!我是不想自己也變成你們這樣的人!如果你們還想繼續(xù)拿我的錢,還想維持現(xiàn)在優(yōu)渥的生活,那就安安分分過日子,把你們那個寶貝心肝給管好點,別在我和景榮跟前晃悠。
現(xiàn)在,慢走,不送!”
印漓指著門口,冷冷地看著對面這三個,他曾經(jīng)最想要親近的人。
三人僵硬著,似乎有些回不過神。
就在這時候,景榮站了起來,他伸出手摀住了印漓的耳朵。印漓耳邊頓時嗡嗡響,聽不見聲兒了,他奇怪地看了景榮一眼,卻也沒掙扎。
景榮摀住印漓耳朵后,看著楊老太太:“老太太,二十幾年前,你們對印漓做的事,印漓不知道,我卻清楚得很。你們要是再敢出現(xiàn)在印漓跟前一次,那就別怪我,新仇舊恨一起算。你們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讓你們從此以后過著比乞丐還慘的日子?”
景榮說完,松開了印漓的耳朵,對三人一笑:“不送?!?/p>
三人臉色各不一樣,楊老太太見鬼似地第一個走了,余下兩個兒女也連忙跟了上去。
印漓等他們離開了,才深呼吸一口氣,坐回了沙發(fā)上。
景榮把奶茶遞給他,說道:“剛才好帥。”
印漓看了景榮一眼,又放下茶杯,爬到沙發(fā)上跪好,然后伸手把景榮抱了個滿懷。
景榮詫異——這姿勢不是他常抱印漓的嗎?
“讓你受委屈了?!庇±旌魢V皹s短短的頭發(fā),說道:“他們應(yīng)該不敢來了,丟錢的事兒他們才不會干。你別難受,我不稀罕他們的承認(rèn),我也不留戀他們什么,知道嗎?”
景榮眨眨眼,在印漓看不到的地方,咧嘴傻笑了好一會——印漓在安慰他呢?原來印漓的強硬態(tài)度,是為了他呢~
景榮輕咳一聲,收斂傻樂,變成溫柔而憂郁的王子模樣,輕聲道:“不委屈,我只想要你開心?!?/p>
印漓松開景榮,然后捧起景榮的臉,'木馬'一口親在景榮嘴上,笑道:“中午我給你做一魚三吃:剁椒魚頭、酸菜粉絲魚片湯、紅燒魚尾?!?/p>
“好!”景榮興致勃勃地拉起印漓:“去買魚吧。時間不太夠,就近的那個超市吧?!?/p>
“誒,那個超市超貴的?!?/p>
“沒事兒,奢侈一把?!本皹s笑了,這也是他從不告訴印漓,他們平日吃穿用度的價位是多少,不然印漓得心疼死——這家伙以往的糙日子過慣了,節(jié)儉才能活下去的觀念已經(jīng)刻進他腦袋,拔不掉了。
春寒已過,天氣正是亂穿衣的好季節(jié)。景榮自己一件休閑襯衣和一件薄外套,卻給印漓套了件針織毛衣。
結(jié)果一進超市,印漓就熱得冒汗,只得找了超市睡衣區(qū)的試衣間,給脫了毛衣。
景榮一手搭著毛衣推著車,一手拉著印漓的手。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而印漓覺得今天讓景榮委屈了,于是也沒掙扎,反正他倆現(xiàn)在也是半公開狀態(tài),外公那邊的警鐘被景淵給拆了點,印漓膽子大了不少。
兩人買了所有材料,又搜刮了零食和酒水,最后才去了水產(chǎn)區(qū)。
“弄條大的吧,不然魚尾太小?!本皹s指著一條大魚,讓工作人員幫忙撈起來,然后幫忙處理了。
期間,景榮一直拉著印漓的手,偏頭跟印漓說話。兩人完全沒察覺,周圍幾個售貨員亮晶晶的眼睛,還被一個小姑娘偷拍了好幾張照片。
于是,等到兩人回家,印漓搜菜譜——是的,之前也說過,印漓做飯只是能吃的程度,一般都是家常小菜,這種一魚三吃的做法,還得靠菜譜。
印漓一上午,習(xí)慣性就像登陸了微博,看到自己第一條微博的評論數(shù)驚人,嚇了一跳。以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結(jié)果一看,有些哭笑不得。
“景榮,咱們被偷拍了。”印漓轉(zhuǎn)頭看景榮。
景榮正打算做飯,解了袖口,把衣袖挽到小臂,領(lǐng)口的鈕扣也解開了兩顆,露出的鎖骨間,有一個小小的木塊,原本的星河圖案已經(jīng)褪色得只有淡淡一層色彩了。
印漓一看就看愣住,直到景榮湊過來,笑了笑:“那就承認(rèn)了吧。等跟哥那邊的交接完畢,咱就回趟帝都,給外公出柜去。”
印漓眨眨眼,笑著突然跑開了,沒一會又噠噠噠跑回來:“眼睛閉上?!?/p>
景榮挑眉,但還是配合閉上了雙眼。他只感覺得到印漓取了他脖子上戴了幾年的小木塊,又戴上一個涼涼的東西,感覺比木塊重多了。
景榮睜開眼,低頭一看,那是個同樣大小的正方體墨玉,墨玉外面看上去只有些坑洞,不出彩,但里面卻是鏤空,雕刻了一顆大樹,惟妙惟肖,工藝很精湛。
景榮詫異:“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