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文安以前的認知里,可能日進斗金的大明星都在天上,不會輕易下凡的。
小區(qū)附近有一個老舊的游樂園,晚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一些附近的居民也會進去散散步。
周文安從馬路邊的鐵欄桿往里眺望,一些游樂設(shè)施還亮著燈,嗚嗚呀呀地唱著曾經(jīng)紅遍大街小巷如今年輕人嫌過時的粵語金曲。
清亮的月光落在他的面龐上,一雙透徹的眼眸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未曾得知的向往。
梁司寒察言觀色的本事是天生的的,只用看他一眼,便知道他的想法。他道:“里面好像挺熱鬧的,我們進去看看?”
周文安抬眼看他:“你會不會被人認出來?!?/p>
梁司寒淡笑著打趣:“這兒都是大爺大媽,認不出來。我還沒有這么紅。”
他作勢扶著周文安往里走。
周文安心里嘀咕:應(yīng)該是他演電影比較多,如果是電視演員,估計大爺大媽會更熟悉點。
這個游樂園不收門票,里面項目有單獨的售票處,不過開著的不多。
周文安沿著路往里走,在旋轉(zhuǎn)木馬旁邊看到幾個小孩子歡騰地坐在馬上說笑,發(fā)出清脆的笑聲。
他駐足看著,聽梁司寒說要走開一下,他也沒多問。
不過一會兒,周文安眼前多了兩張票。
是旋轉(zhuǎn)木馬的。
梁司寒道:“是下一場,我們坐那個輪船。”
他指了指被外圈木馬圍著的幾艘小船,是面對面坐著的模式,不過現(xiàn)在都空著,約莫是小孩子們嫌那個小船沒有木馬好玩。
周文安既驚訝又難為情,他心里是想坐木馬來的,礙于年紀大了,也不好意思提。
可是他怎么知道?
周文安耳根發(fā)紅,近乎呢喃地說:“我們兩個大人合適嗎?”
梁司寒淡淡笑著說:“我們不是還有個寶貝?”
周文安低眸看肚子,難得地笑了:“嗯。那就當是陪寶貝坐。”
幾秒后,他才回過味來:梁司寒也叫寶貝呢。
等下一場開始,周文安被他扶著坐好,同他面對面。
旋轉(zhuǎn)木馬轉(zhuǎn)盤上點綴的七彩燈泡散發(fā)出朦朧的霓虹,在周文安白凈的面容渲染出極其勾人的畫面,他眼尾帶笑的模樣更是讓梁司寒驚艷。
這是個可以用俊秀得近乎美麗來形容的男孩子。
周文安卻認真地在感受流動的空氣,那么自由和新鮮,夾雜著暢快。他好像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這中感受了。
旋轉(zhuǎn)木馬停止的時候,周文安既滿足又失落。
梁司寒在旁邊輕聲道:“等寶貝生了,我們可以經(jīng)常來游樂園,寶貝應(yīng)該也會喜歡的?!?/p>
周文安聽了心情愉悅,忽的想起另一件事,便道:“那我們回去吃蛋糕嗎?”
“嗯?!绷核竞嘞朐俣嗔粢粫?,吃過蛋糕他就該回自己家了,一個沒有家人的家。
周文安也羞于給梁司寒唱生日歌,但依舊按照流程點了蠟燭,請他許愿。
梁司寒這些年幾乎沒有這么過生日,他很配合地雙手交疊地,閉上眼在心里想:“希望寶貝健康出生,希望文安一切順利。”
周文安手掌貼在肚子上思索:他的愿望里會有寶貝嗎?
吃蛋糕的時候,周文安想起李阿姨說的話,他低著腦袋抿著綿密的奶油?!澳恪灰鲆幌聦氊??”
“可以嗎?”梁司寒意外地收到這個“生日禮物”。
“唔?!敝芪陌驳皖^,很是難為情地慢慢推開椅子,轉(zhuǎn)過身。
他還從未這樣向別人展示過自己的肚子呢,除了醫(yī)生和護士。
梁司寒不是沒見他紅了的面頰,他克制著情緒,讓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過興奮,也不至于太過冷淡,始終保持恰到好處的狀態(tài),避免嚇到他。
但是,梁司寒也沒碰過大肚子,對他而言,“碰一下”是一個很虛無模糊的概念,他抬手,尷尬地不知道要碰哪里。
周文安也感覺到了,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當爸爸,自然都有茫然失措的時刻。他的手貼在一個地方,“摸這里好了,我有時候摸寶貝這里,寶貝會知道的。”
梁司寒看著這個神圣的肚子,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幾乎是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有個孩子。他伸手,輕輕地按在周文安指定的位置,也不敢多揉。
不過僅僅只是貼上去,手掌心似乎碰到熱乎乎的皮膚,而里面居然真的有反應(yīng),梁司寒不可思議地道:“寶貝在回應(yīng)我。他動了一下是不是?”
這可是一個屬于他和周文安的新生命,真是令人振奮。
周文安也感覺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動彈了一下,他點點頭。
心里有些吃醋地想:壞寶貝,居然這么快就響應(yīng)了他,自己剛才碰的時候怎么都沒有?
梁司寒不敢冒進,及時收回手道:“謝謝,我很喜歡這份生日禮物。”
周文安尷尬地道:“不是生日禮物……就是……”
他扭頭,注視著桌上的蛋糕,瞎說八道地解釋,“醫(yī)生說,讓爸爸媽媽多接觸寶貝,對寶貝好?!?/p>
梁司寒試探性地邁進一步:“醫(yī)生這么說嗎?那我以后可以每天都碰碰寶貝,跟寶貝說話嗎? ”
周文安:“……”
梁司寒見他又紅著臉不說話,他也不著急,靜靜地等他回應(yīng)。
好一會兒,周文安才點了下頭。
等梁司寒離開,周文安在房間發(fā)呆,他想,自己真是個意志不堅定的人,別人對自己好一點,自己就動搖了。
可是梁司寒好像真的挺好,沒什么特別可以指摘的,性格脾氣都很溫和,當然除了那雙讓他不敢直視的深邃眼眸。
周文安緩慢地在椅子里轉(zhuǎn)了下,想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可是一不小心碰到桌沿,他肚子一陣抽疼,瞬間坐下去。
糟糕!碰到寶貝了嗎?
周文安疼得冒汗,可是李阿姨還沒回來,他捂著肚子揉:“寶貝寶貝,爸爸錯了,爸爸不該動的,寶貝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可是一時半會兒,肚子還是不舒服。
這個月份很容易出問題的,周文安疼得腦子發(fā)懵。
他拿過手機,按了急救鍵。
他以前就擔心過在家一個人出事情,急救鍵設(shè)置的是119。
肚子一抽一抽中,電話終于打通了,周文安說明情況,請他們派救護車。
電話剛掛斷沒有幾分鐘,大門開了。
“阿姨?阿姨快來!”周文安使勁大喊。
李阿姨沖進來的時候,見他滿臉是淚,臉色青白,也是嚇一跳。
周文安見有個人來了,稍微鎮(zhèn)定些,反而安撫她:“阿姨你扶我去床上,我打119了,他們已經(jīng)派救護車來了?!?/p>
他一句話說完,大喘氣了好幾次。
李阿姨急著扶他去床上,“怎么不給梁先生打?他剛走,還有車!我聯(lián)系他,比救護車快?!彼龊弥芪陌?,趕緊給梁司寒打電話。
危急時刻,周文安真的忘記還有這么個人,也沒心思多想,捂著肚子縮成一團了。
梁司寒的確是剛走不久,幾乎是沒過多久就抵達,他面色也不好看,二話不說就抱著周文安下樓。
周文安則招呼李阿姨,讓她用自己手機聯(lián)系119說清楚情況。
梁司寒聽了他的話,一直皺著眉頭,但什么都沒說,橫抱著人坐在車后排讓司機快開車。
他見周文安哭得很厲害,緊緊地摟住他,安慰道:“不會有事情的,寶貝很堅強很健康,別擔心?!?/p>
周文安哽咽著跟著道:“嗯,不會有事情的?!?/p>
好在醫(yī)院近,梁司寒也早就安排過,送到后立刻做檢查。
周文安也被嚇到了,揪住梁司寒的衣袖,一直沒松手。
兩人都不敢開口,心里都盼著沒事。
一頓檢查結(jié)束后,醫(yī)生才安撫他們沒什么大問題,但明后兩天都要定時做檢查。
“七八個月的時候,也是很容易流產(chǎn)的?!?/p>
周文安低頭認錯:“我知道。是我不小心。”
他難過地眼底含了一汪淚。
小寶貝很脆弱的,一點點不經(jīng)意的小事情都可能會被扼殺在肚子里。
此時,他的腦袋被寬大的手掌揉了揉,而后聽見梁司寒道:“以后我們會注意的,謝謝醫(yī)生。”
周文安眼淚汪汪地抬眸看他,不知道為什么,他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安全感。
等醫(yī)生離開,周文安聽站在床沿幫自己掖被子的男人說:“這幾天我陪你住在醫(yī)院,等醫(yī)生檢查沒問題,我們再出院。出院后,我晚上也住在你那邊?!?/p>
周文安剛要張嘴,卻聽他道:“不可以拒絕我,知道嗎?”
像個嚴肅的家長。
周文安抬起通紅的眼眶看他,怯怯地說:“我沒有要拒絕你……”
底氣不足,心虛,導致聲音很弱。
梁司寒見他這么一副可憐樣子,也舍不得質(zhì)問他為什么剛才不第一時間聯(lián)系自己。看著他軟軟的臉頰,他第一次伸手捏了一下:“要乖一點,不然我會擔心你的?!?/p>
周文安莫名其妙地想: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