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慎第二次北上， 去的依舊是寧州。

這次唐璜待在家中沒去， 姚三和唐慎一起結(jié)伴向北。一路上， 姚三坐在馬車前面駕車，唐慎坐在車廂中，時不時掀開車簾， 看看外面的情況。

從盛京出發(fā)，一路上官道寬敞，依著鄉(xiāng)野間的田塍而建， 又不傷及田中的莊稼。虞部在盡可能寬的基礎(chǔ)上， 推開雜草、山丘，建成了一條平坦大路。等走了三個時辰， 新修的官道走到了盡頭，只見許多工匠彎腰鏟土， 埋頭修建官道。

唐慎和姚三只能繞道行駛。本來兩人已經(jīng)走了三分之二的路，這一繞路， 剩下的三分之一，花了足足四個時辰才到寧州。

寧州城也比去年見到的更為繁華。

唐慎和姚三先找了個客棧歇下，第二日清晨， 姚三到街上打聽了一下工部的五品虞部院外王霄住在哪兒。打聽到后， 午后，唐慎拎了一盒盛京帶來的特產(chǎn)和一盒姑蘇府的碧螺春，來到王霄家拜訪。

王霄并不在家，王霄的妻子接待了唐慎。

等到傍晚，王霄下衙回家， 見到唐慎，驚喜不已：“景則，你怎的來了！”

唐慎站起身，走了過去：“岱岳兄，許久不見，近來可還好？”

“好得很。你還未曾說，你怎么來寧州城了。”王霄對自家夫人說道，“你快去廚房里炒兩個拿手菜。景則也是江南人，吃得慣你的手藝?！?/p>

王夫人笑盈盈地離去。

入了夜，唐慎與王霄把酒言歡。

七月正是最熱的季節(jié)，若是在盛京，皇宮中早已用冰解暑。但在大宋最北邊的寧州，天氣雖熱，晚風(fēng)一吹，卻瞬間吹散了暑氣，更多的是涼爽。

用完飯，王夫人切了幾片西瓜。

王霄得意道：“景則沒見過了吧，這東西在盛京可是個稀罕物，都是送到御前的貢品。它叫西瓜，是西域特產(chǎn)。遼人和西域常有貿(mào)易往來，我也是到了寧州才知道，這東西雖說貴了點，可不是買不到，從遼商手里很好買?？靽L嘗，涼爽解暑?！?/p>

唐慎當(dāng)然知道西瓜，可穿到古代后，他還是第一次吃到。唐慎也不客氣，拿起就嘗了一片。水分很多，但算不上多甜。來這個世界這么久，唐慎快要忘了上輩子的事，也幾乎快忘了后世經(jīng)過多方培育的西瓜是多么甘甜可口，如今吃上這個低配版西瓜，他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

唐慎真心贊嘆道：“果然爽口！”

王霄：“哈哈哈哈，多吃兩片?！?/p>

吃完西瓜，兩人又到院子里喝涼茶。

王霄有說不完的話：“我來寧州三個月，你是我見到的唯一一個老朋友。寧州哪兒都好，就是熟悉的人，一個都不在。”

唐慎：“今天看著岱岳兄這般模樣，讓我想起一個成語?！?/p>

“哦，什么成語？”

唐慎笑道：“心寬體胖（pang）?！?/p>

王霄愣住，過了會兒才道：“什么心寬體胖，那是心寬體胖（pan）！好你個唐景則，我們同榜進士，數(shù)月不見，我好心招待你，你竟然故意說我胖了。我真胖了？”

唐慎聳聳肩：“胖沒胖，岱岳兄心中沒有點數(shù)么？”

“哈哈哈哈?！眱扇讼嘁曇恍?。

在盛京時，王霄終日在清水衙門翰林院辦差，又因為同榜進士們一個個升官，就他還在翰林院受苦，他心中憤懣，整日郁郁寡歡，人也日漸消瘦。如今到了寧州，天高皇帝遠(yuǎn)，工部官員在這就是地頭蛇。除此以外，他還升了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便顯露出富態(tài)來。

唐慎大致說了說這幾個月盛京的情況，王霄直接道：“景則，你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事？”

唐慎拱手道：“也不瞞著岱岳兄，確實有事相求。岱岳兄也知道，我唐家在姑蘇府是從商的，頗有一些基業(yè)。盛京的那棟細(xì)霞樓就是我的產(chǎn)業(yè)，去歲剛開張時岱岳兄還去過。我那細(xì)霞樓賣的都是撥霞供，其中的羊肉和牛肉，都是從遼商那兒買的?！?/p>

王霄微微轉(zhuǎn)了眼珠，明白唐慎的意思。但他仍舊問道：“景則，你想作甚？”

唐慎語氣認(rèn)真：“岱岳兄，敢問這寧州到盛京的官道，今年能否修好？我來寧州時已經(jīng)看了一段新修的官路，剩下的那段官路，是從哪兒走。民間行商的話，寧州、盛京兩地往返，大約要花費多久？”

王霄松了口氣，笑道：“幸好只是這等事，我雖說是五品郎中，但再大的事也幫不上你?！?/p>

接著，王霄大致和唐慎說了說新官道途徑的幾座城市。

來寧州的第三日，唐慎和姚三前往落河鎮(zhèn)，聯(lián)系新的遼商賣家。隨著半年時光過去，耶律究漸漸對細(xì)霞樓的生意起了疑心。冬日時候，細(xì)霞樓的牛羊肉需求極大，每日都要運過去好幾車?？傻搅讼娜?，需求量立刻減少。

耶律究的宋人掌柜有向姚三詢問過這件事，都被姚三搪塞過去。但到冬日，這事肯定瞞不住。

兩人又去牙行，買了一些伙計。

回盛京的一路上，唐慎特意繞去王霄說的幾個縣，踩了踩點。

等兩人回到盛京，已經(jīng)是一周后的事了。

休息了一夜，第二日輪到唐慎當(dāng)差。才過丑時，唐慎就穿上官服，來到皇宮。在百官等待皇帝早朝的間隙，唐慎與中書省的另兩位起居舍人交談這些天發(fā)生的事。聽了一會兒，當(dāng)聽到昨日朝堂上的一道旨令，唐慎錯愕道：“巡查使？”

一位起居舍人道：“正是。唐大人今日才回來，自然不知道，昨日工部尚書袁穆袁大人親自回京，稟報三條官道的修建情況。圣上十分滿意，又封了三位巡查使，命他們?nèi)諆?nèi)啟程分別前往幽州、刺州和寧州，巡查官道修建情況。這三人分別是戶部尚書王大人，大理寺少卿蘇大人，以及御史臺的宋大人?！?/p>

王溱，蘇溫允，宋循。

前兩者不用多說，是趙輔面前的大紅人。宋循是御史臺的侍御史，比前兩人年歲大了點，但也是趙輔的心腹，曾經(jīng)多次出入垂拱殿，與趙輔私下交談。

皇帝派人巡查新修的官道，派三個心腹過去，看上去毫無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