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40%,夠我撐一陣了。成璧,把他解開,讓他走吧。”
前橋?qū)⑹质栈?,低頭翻看重新開機的手環(huán),琢磨是什么原理充上了電,余光里卻見趙熙衡并未離開。
他揉了揉手腕,整肅好拉扯中弄歪的衣領(lǐng),不僅沒走,反而大搖大擺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利用完就下逐客令?你留我在此,一杯茶水都未請,豈是待客之道?”
“待什么客,不速之客嗎?再說,根本不是我留你,是你自己翻窗進來的?!?
趙熙衡才不管她說什么,也不接成璧扔到他面前的腰帶,嘬一口茶,舒服地哈出氣。成璧伸臂將那茶杯拿走,語氣不善道:“公主讓你離開?!?
“現(xiàn)在知道‘公主’了。方才外面亂作一團,你在何處?近衛(wèi)當?shù)萌绱耸?,不思自裁謝罪,倒是有臉站在這?”
趙熙衡擠兌完成璧,斜支起一條胳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又對前橋道:“這么著急趕我走,誰要過來???梁穹?好啊,有日子沒見了,正好跟他敘敘舊?!?
前橋道:“梁穹沒舊跟你敘。如果你不想明日頂著烏眼青參加婚禮,就別磨嘰啦,麻溜地自己滾出去?!?
趙熙衡看了眼身旁的成璧,對前橋沉聲道:“威脅我?嗯,你最好這么做,我明日一早就以荊國匪寇破壞聯(lián)姻為由,向圣上請求徹查——本來這婚也不是很想結(jié),能拖一日是一日?!?
前橋被他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不行,還想反譏幾句,只聽身后傳來熟悉的人聲,立馬緊張地看向門口。
盛裝出席的梁穹、樂儀、寧生、羅子昂竟提前到了,明明是有說有笑地走進來,見到屋內(nèi)三人,交流聲戛然而止。
樂儀一見趙熙衡,便死瞪著前橋,好像在讓她用腦電波傳給自己一個合理解釋。然而身旁的梁穹正和趙熙衡一內(nèi)一外,注視彼此,如同互不相容的針尖麥芒。她意識到這并非自己的戰(zhàn)場,悄咪咪地往邊上讓了讓,目光警覺地在兩方人馬中掃來掃去。
殺氣,硝煙。然而梁穹面上十分淡定,甚至微笑道:“在下還疑惑客人是誰,原來是二殿下造訪。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梁穹?!壁w熙衡微瞇起眼,對他不咸不淡道:“上次見面還是梁家小郎,如今要稱你為庶卿了?!?
“是啊,正如殿下過了明日,便是荊國‘郡卿’?!绷厚坊貜土T,側(cè)身讓出身后的寧生和羅子昂,向他介紹道:“這位是寧公子、羅公子,殿下還未曾見過,日后定居京都,若常來公主府做客,便可與大家熟識了。”
寧生和羅子昂對趙熙衡之名耳聞已久,卻是頭一次見他本人,雖然對他的出現(xiàn)驚異不已,面上仍維持著翩翩風度,對趙熙衡行禮。
趙熙衡打量著二人。他已經(jīng)聽出所謂“公子”就是為公主府使奴,冷笑點頭道:“果然都生了副好皮囊?!?
寧生、子昂哪里不知他話中嘲諷,只礙于身份有別,又是初次見面,唯有向他道謝。然而趙熙衡不客氣道:“多虧有你們在梁庶卿身邊,助他侍奉公主起居。否則這兩年多來‘有心無力’,討不得喜歡,只能由著主人造訪煙柳,納些輕浮伎郎回來?!?
他不說話則已,一張口就幾乎把所有人嘲了個遍,連樂儀都尷尬得咳起來。前橋聽不下去他諷刺梁穹,把幕離扔在他腦袋上:“我的家事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這沒你的位置,快點滾開!”
趙熙衡一把把幕離扯下來,梗著脖子道:“梁庶卿方才說了,我是客人!怎么飯菜都沒吃,就讓客人走???”
剛才要喝茶,現(xiàn)在又要吃飯,這人是狗皮膏藥變的嗎?前橋還欲發(fā)作,卻被梁穹攔住,柔聲道:“二殿下說得沒錯,豈有讓客人離席之理?殿下請入座。”
前橋則氣呼呼對成璧道:“他再敢陰陽怪氣一句,你就往死里揍他。我才不管破不破壞聯(lián)姻,誰欺負我身邊人,我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揍我?”趙熙衡怒極反笑,“好一副無情面孔啊,剛才是誰拉著我,求我別走的?”
前橋氣不打一出來,露出手腕道:“誰求你了?要不是為了這個,鬼才懶得搭理你!我現(xiàn)在家庭幸福,后宮和諧,你別想挑撥離間!”
“是啊,是啊?!壁w熙衡盯著那手環(huán),皮笑肉不笑道,“我上次送你的禮物,你一直戴在手上啊?!?
前橋簡直要氣瘋了,指著趙熙衡的手指都在抖:“什么你送的!這是我自己買的!?。∥?!在!旗!艦!店!買!的?。?!”
樂儀和梁穹左右開弓將她攔住,生怕她穿過桌子跟對方拼命,梁穹見她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連忙攬住她的肩膀輕聲哄道:“莫急,莫急。今日本為賞景觀禮,看看民間熱鬧,殿下怎么發(fā)起火來了?教人聽去,也難免傳出風言風語?!彼а燮骋娮琅詳[放的魚形花燈,又道,“這燈如此可愛,還未掛起,是否需要成璧將其放在窗口?”
在他溫柔的安撫中,前橋終于有所平靜,點頭坐下,見成璧探身出去,將花燈掛在外面,倏忽一道明亮火光飛上天空,在民眾歡呼聲中化作滿天星點——焰火會開始了。
五光十色的花火照亮黑夜,大家不約而同看向窗外。趙熙衡一半臉被火光映得發(fā)光,另一半臉隱藏在陰影之中。
再回過頭,見梁穹溫柔地攬著前橋肩膀,將她護于臂彎之內(nèi)。前橋面上的不悅有所消散,抬臉對身邊的良人微微一笑。
趙熙衡再次看向窗外,整張臉沐浴在為他燃起的焰火中。
小二掐著時間,將熱氣騰騰的飯菜傳進來,為貴客擺桌布菜。趙熙衡便將幕離戴在頭上,安靜地待在座位上,等小二們盡數(shù)退了,才站起身道:“我不便在外久留,告辭了。”
不知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梁穹竟然挽留道:“殿下來京許久,梁某一直未得空拜訪,今日逢此盛會,正好聊盡東道之誼,殿下用了膳再走吧。”
“不了。反正以后,還有機會來往?!?
趙熙衡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前橋一眼,在眾人注視下大踏步地離去。
——
3.
自他走后,屋內(nèi)的沉默與窗外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唯有樂儀做作地長嘆一聲,總結(jié)道:“好一出大戲啊……魏留仙,看了你我愈發(fā)堅定,女人就是不該納卿子的。露水情緣盡可沾衣,一旦納回府中,便化為修羅地獄?!?
她說話還不如不說,這不是煽風點火嗎?前橋氣道:“白看戲?你不付錢的嗎!”
“……哦,那我把子昂還給你做抵押咯?!睒穬x道。
前橋興致闌珊:“你還是閉了嘴吧。”她又轉(zhuǎn)頭對梁穹解釋道,“當真不是我讓他來的,你可以問桃蕊,他打扮成那樣坐在隔壁窗外,我倆都沒認出來?!碧胰镞B忙點頭,還欲補充說明,便聽梁穹道:“是否與殿下有約并不重要,在下倒是關(guān)心有無他人瞧見,傳出捕風捉影之語。”
前橋回憶一番:“應該沒有。他只要靠近窗口,就會帶上幕離,大概沒人看到?!?
“幸而他還算謹慎?!绷厚废袷钱斦娌辉谝廒w熙衡出現(xiàn)于此的真相如何,舉杯對眾人道:“如此良辰美景,何必因他事掃興?日后公主府內(nèi)府外諸多事務,還要各位鼎力配合,相互扶持?!?
“是是!”樂儀隨聲附和道:“雖然你們公主府跟我沒啥關(guān)系,但看到你們團結(jié)友愛,我也開心得很啊。”
大家打起精神,一起碰杯,裝作已經(jīng)遺忘方才的不愉快。前橋飲盡杯中之酒,瞥見梁穹的左手搭在腿上,仍緊握成拳。心中咯噔一聲,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這般云淡風輕。
天吶,她都做了什么啊。站在別人的角度看,分明又在恬不知恥地吃回頭草。
好在這些誤會都可以慢慢解釋,事情也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前橋偷看了一眼手環(huán)的屏幕。她有機會重新聯(lián)系上誘荷plus,這是千金不換的結(jié)果,為此做出一些犧牲,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