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皇上將那副畫珍藏在了宮里。
過了不久,了解到皇上心思的他爹便發(fā)現(xiàn)了顧景愿,于是便有了后來的這些事。
大公子說著,一邊為畫中美人折腰,一邊又垂頭喪氣。
可惜這小王爺遠(yuǎn)在北戎,這輩子怕是沾惹不上了。
不過這也不影響他腦中驟然映出顧景愿的臉。
還有他那截細(xì)腰……
小王爺摸不到,那顧景愿還是可以的。
顧景愿縱然孤傲,可待他們事成之后,江山易主,到時候……
顧申鳴陰笑出聲,又瞅了瞅身邊的董宸,只覺得這貨跟顧大人相比還是差了點(diǎn)東西。甭說皇上瞧不上,就是他都沒什么胃口。
董宸還在端詳著這幅畫。
末了,他突然指著畫上的一處詢問:“可是這位小王爺?shù)拿忌暇壓螞]有疤痕?”
不是說那小王爺是因?yàn)樵?jīng)救過陛下,還在臉上留了疤,所以才成為陛下的白月光的嗎?
而顧大人便是因?yàn)槟堑腊?,才被皇上如此垂青的…?/p>
自認(rèn)為自己的劣勢就是沒有那道疤。
董宸對它也很介意。
若不是怕破相丑陋,他都想給自己刻道疤了。
如今來看,這畫中的小王爺神采這樣飛揚(yáng),陽光灑脫,倒是與他眉目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傷痕有關(guān)。
……顧大人眉上的那道疤雖然也不丑,但活生生地壓在眉骨上面,便顯得他整個人都背負(fù)著幾分沉重……
顧申鳴喜歡美人,喜歡這幅畫也是單純出于對美人兒的喜愛,對他來說沒有疤痕的美人自然更好,因此從未注意到。
如今董宸這么一提,他才真正注意到這點(diǎn)。
大公子看了一番,他也沒有董宸那般的細(xì)膩心思,只是無所謂地說:“可能是那小王爺愛美,要畫師把那道疤去了也說不定呢。有什么大驚小怪的?!?/p>
晚間,龍彥昭約卓陽青出來,兩個人在院子里轉(zhuǎn)圈。
“陛下,您這都走了快一個時辰了,不累嗎?”卓陽青站著不動了,躬身捶了捶自己酸脹的小腿。
龍彥昭聞言也停下腳步,他搖了搖頭,道:“罷,陪朕去花園里坐坐?!?/p>
這種時候,能坐下就是好的。
卓陽青沒什么意見地跟過去,還是忍不住抱怨道:“遛彎兒這么好的活動不該是顧大人陪您嗎?皇上怎么想起臣來了?”
“朕怕被旁人牽扯住太多精力,忽略了小侯爺?!饼垙┱颜f了句戲言,面兒上卻一點(diǎn)都沒有笑,反而比平時還要嚴(yán)肅了一些。
卓陽青鮮少見到這架勢,不禁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遠(yuǎn)處的洪公公,那意思:難道他們吵架了?
洪泰全哪敢跟他對視,全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卓陽青也不敢開口亂說。
只能死冷寒天里頂著涼風(fēng),陪陛下在花園里喝酒。
喝酒能暖身,倒也不怕冷。
只是陪陛下喝的是悶酒,倒讓人覺得有幾分別扭,不快活。
仗著與皇上是把兄弟的情誼,卓陽青沒憋住,還是壯著膽子問:“所以陛下,您跟顧大人……難道是吵架了?”
沒吵起來。
龍彥昭什么也沒說,只是悶頭喝了杯酒。
酒是行宮宮人自己釀的桃花酒,味道輕甜,度數(shù)很低,喝再多都不會上頭。
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卓陽青見他這樣就知道是真吵架了,不由驚奇道:“不是吧,顧大人他還能……”
“不是你想的那樣?!?/p>
白瓷杯磕在桌面兒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小侯爺對顧景愿有幾分偏見,龍彥昭上次隱約感覺到,這次便不想再與他提。
其實(shí)對于下午的事情,龍彥昭也想不明白,自己緣何會那般生氣。
他只是……
瑜文帝閉眼,腦中便映出少年打馬縱橫、恣意張揚(yáng)的景象。
那是他這一生中,最美好光明的記憶。
盡管與阿啟相處的時間很短,短的連記憶都只剩下幾個片段。
但……
毫無預(yù)兆,龍彥昭突然起身。
“朕有事先走了,小侯爺請便?!?/p>
卓陽青:“???”
“……不是,陛下您去哪兒???”
陛下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洪公公等人隨陛下一起離開,浩浩蕩蕩,最后只剩下小侯爺一人坐在院子里,唉聲嘆氣。
“這到底是什么事兒啊!”
龍彥昭邁著大步回到寢殿的時候,床鋪干凈平整沒有絲毫躺坐過的痕跡。
顧景愿正斜倚在貴妃榻上看書。
瑩白修長的手指握著一冊書,尋常時就帶著一種書卷氣的人,這會兒更是矜貴儒雅,絕頂風(fēng)華。
見皇上進(jìn)來,顧景愿便將那卷書放下了,作勢還要下地行禮。
龍彥昭忙扶住他。低頭看了那書一眼,是一本民俗類的雜記散文。
平常顧景愿在宮中的時候,除了在床上,其余時間不是幫他分擔(dān)奏章,就是為他研墨、與他共商國事。
他倒是頭一回見顧景愿做其他的事情。
……想來也是。
顧大人博古通今學(xué)富五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他那些學(xué)問除了從書本上獲得,又能是哪里?
而對方整日陪著,又哪里有時間做自己的事?
龍彥昭已經(jīng)可以想象,那些不在宮里的日子,顧景愿便是這般手持一卷,爭分奪秒地讀書……
阿愿似乎總是這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努力付出著。
無怨無悔,毫不抱怨。
就是這樣的顧景愿,又怎會做那般爭寵之事?
一時間,龍彥昭心中更是五味陳雜,愧疚地說不出話。
若是顧景愿不這樣懂事,怨他怪他,或許皇上的心中還會好過一點(diǎn)。
但偏偏青年就是面色如常。
連解釋都是那般冷靜。
見皇上的目光一直落在書上,顧景愿一邊伸手將那書放好,一邊笑著對他解釋:“閑來無事,看見陛下這里有幾本書,便忍不住拿來看看。”
“你看你的書,不必起身?!饼垙┱颜f著,攬過他那截窄腰,二人雙雙坐回到榻上。
顧景愿看書,他可以看顧景愿。
但有皇上在的時候,顧景愿總是習(xí)慣圍著他轉(zhuǎn)。
龍彥昭在旁邊什么都不做,只是看他,反而叫他無法專心。
顧景愿舉著書,眼睫顫了一陣,半天都沒翻一頁。
龍彥昭算是看出來了,他干脆輕笑一聲,將對方手中的書卷抽出,拉著人往外走。
“陛下?”顧景愿問:“這么晚了,做什么?”
雖然質(zhì)疑,但卻沒有反抗,顧景愿就乖乖地被龍彥昭拉著向外走。
九五之尊說:“去騎馬?!?/p>
外面夜深露重,臨出門前,龍彥昭還不忘在他身上披一件披風(fēng)。
那時顧景愿并未料到,后面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只能依仗著那塊薄薄的布料。
深夜的馬場,兩個人同騎一匹馬。
顧景愿在前,龍彥昭在后。
嚴(yán)絲密合地,緊緊貼在一起。
馬跑起來時震蕩得很激烈,顧景愿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羞恥感讓他不禁迎風(fēng)落淚。他只能顫栗著,緊緊地扯著那件風(fēng)中搖曳的披風(fēng)。
身后面,緊緊禁錮他的龍彥昭俯首,輕輕咬著他的耳朵。
龍彥昭喜歡顧景愿的包容。
也喜歡被他這樣包裹著。
很暖。
迎著風(fēng),他低聲在顧景愿耳邊說:“是朕誤會了阿愿,阿愿原諒朕好不好?”
夜深人靜中,除了有馬蹄踏地的聲音外,還有兩道喘息、和一聲聲低低的嗚咽。
顧景愿根本說不出話。
……
深夜的馬場,終于如他們先前打算的那樣,兩個人一起騎了回馬。
只是卻與初時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耳鬢廝磨一直持續(xù)到顧景愿顫巍巍地說原諒,也沒有停止。
龍彥昭覺得即便自己是皇帝,誤會了人也該罰。
他要好好補(bǔ)償顧景愿。
任勞任怨地伺候他。
如今再冷靜細(xì)想,阿愿怎可能模仿程陰灼?
他沒說過他們的事。
顧景愿也從未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