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他，而是蔣卓晨。

曲淼離開之后，蔣卓晨的眼神變得非常地難看。他手里抓著曲淼不知什么時候搭在他身上的T恤，他知道他無法繼續(xù)瞞過曲淼。其實，在兩三天之前他的狀況就開始不好。

那是后遺癥的并發(fā)癥——他長時間使用沈雷給他的面具的代價。之前他就知道使用過度有一些副作用，其中有一項就是這潛伏性的后遺癥——暫時性面癱。沈雷告訴他，如果只是面癱倒是沒什么，一般癥狀會在一個月之內(nèi)自動消除。但有的人卻出現(xiàn)過其他并發(fā)癥，比如發(fā)燒或者四肢癱軟之類。

如果能及時治療這些并發(fā)癥都很快能好，但他偏偏發(fā)作在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

一會兒曲淼抱了兩串香蕉回來，他們坐在地上一人吃了兩根。

“今天你休息?！鼻底テ饎兿碌南憬镀ぃ跉鈴娪膊蝗萑魏畏瘩g，“我去找吃的?！?/p>

他出去把香蕉皮扔了，回來的時候硬把自己的衣服套在蔣卓晨身上。他穿著合適，蔣卓晨穿著卻小了兩個號，合身的T恤變成了緊身衣，蔣卓晨低頭看著自己露出的一截腰，不由得想笑。

可是他卻笑不出來。

他連任何表情現(xiàn)在都做不出來了?；蛟S看在曲淼眼里他冷冰冰的，像拒他千里。他很想讓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喜怒哀樂，他卻不能表達。這種無力感讓蔣卓晨對自己怒火叢生。

曲淼幫他拉了拉衣服的下擺，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在他干燥的唇上親了一下：“你的襯衣晾在外邊的，待會兒記得收回來穿。”

說著轉(zhuǎn)身就要走，蔣卓晨伸手拉住曲淼的手腕，“別走太遠，早點回來?！?/p>

曲淼回頭看看他，點點頭：“我去林子里看看，中午如果沒回來你自己吃香蕉?！?/p>

說完曲淼就鉆了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頭望著坐在他們一起搭建的小窩棚里的男人。他站在陽光下，隔著光輝與樹林的陰翳深深地看了他好幾眼，把蔣卓晨整個納入自己的眼底，而后他決絕地轉(zhuǎn)身，迎著海風(fēng)飛快地竄進了樹林。

曲淼一去便走了一天，大下午的時候才回來。

他鉆出樹林，手里的藤條上串著兩只被活捉的大螃蟹，還有兩顆吊在一起的椰子，最后還從褲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幾個野雞蛋。

他把東西一一放在窩棚外，背對著坐在地上啃香蕉的男人：“本來還看到了一只野雞，抓了我半天最后讓它跑了，浪費時間?！?/p>

蔣卓晨的眼神半天才從他背上移開，男人說：“辛苦了，晚餐我來做。下午我也在海邊找到了好東西?！?/p>

曲淼的皺著眉回頭：“不是讓你今天休息嗎？”

蔣卓晨直視著曲淼的目光說道：“我等了你一天，下午無聊就去游了一圈，順便找了點東西回來。這應(yīng)該也算休息吧?！痹谒魏伪砬槎枷У臅r候，只憑著一句不喜不怒的話，曲淼甚至分不清楚他的情緒。

不過在話音落下的時候，蔣卓晨已經(jīng)把曲淼拉進了懷里，他在他臉頰親了一下，“今天又找到了一個硨磲，晚上我們又有刺身吃了?！彼o緊地把曲淼抱著，曲淼鼻子一酸，他想起他們剛被流放到島上的時候，那一天他們從海里帶回來一個硨磲，他高興得不能自已，那晚上一切是那么美妙無雙，他們不知未來如何，卻只是快活。 他感到他眼里要滲出淚來，他不能讓蔣卓晨看到他的狼狽與軟弱。他回頭，狠狠吻住了蔣卓晨干裂發(fā)燙的嘴唇。

到了晚上，強撐了至少兩天的男人終于發(fā)起了高燒。

“我沒事，別擔(dān)心。”蔣卓晨躺在火光里，神志已有些模糊。曲淼跪在地上，將蔣卓晨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低頭望著他。

曲面看了他很久，突然叫了一聲：“蔣卓晨?！?/p>

蔣卓晨睜開眼，聽到曲淼用一種厭倦的聲音說：“我一直以為和你在一座孤島上，只有你我二人，那情形一定浪漫無雙?？墒钦娴膩砹诉@里，那種新鮮勁沒幾天就過去了，現(xiàn)在我覺得很累?！?/p>

聞言，男人一把抓緊了曲淼的手腕，他猛地睜開雙眼，因為意識到了什么而死死地盯著曲淼的臉，咬著牙說：“閉嘴！你在胡說什么！”該死的！

曲淼任他抓痛了自己，也不理會他的命令，繼續(xù)說道：“這兩天我認真地想過，跟你在一起我到底得到了什么？我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得到，除了搞得自己一無所有。我本來不該是這種人，我的日子應(yīng)該是以前那樣，要錢有錢，花天酒地，那種生活才是真的美好的，才是我真的想要的。跟你在一起的確很快樂，每天都充滿了激情，但那是在我們都有揮霍的資本的前提下，但是現(xiàn)在，你看看，我什么都失去了，還要照顧你這個病號，我不是自找的嗎？

“我不該為了你放棄我應(yīng)得的一切。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是真愛，但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你只是我的負擔(dān)，一旦你不再強大，我就根本不想跟你同生共死。所以我考慮了半天之后決定、我們還是——分手吧，蔣卓晨。”

“你在說什么！”蔣卓晨在沉重的眩暈中爬起來，他不相信這是曲淼的真心話。他知道這不可能是曲淼的真心話。

他的雙目怒視著面前的青年，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在地上：“我不允許?。　?/p>

曲淼躺在地上，在火光里看著他，嘲笑道：“你看你，連生個氣現(xiàn)在都不會了，以前你是很帥，讓我不自覺就開始心動。但你現(xiàn)在再去找找鏡子，看看自己現(xiàn)在多難看，不會笑、不會哭，什么都做不出來，還這么狼狽，真的沒法再吸引我。”

此時，天空中遠遠傳來了異常的聲響。這是十幾日以來，除了他們的說話聲、海潮聲與風(fēng)聲外，他們第一次聽到的別的聲音。

蔣卓晨的雙眼頓時睜得更大，他的眼睛里燃燒起了憤怒，他沒有回頭，他知道那是什么聲音，曲淼竟然偷偷背著他和那邊取得了聯(lián)系？！怪不得一整天才回來，他不是去找食物，而是去找回那部被他扔掉的通訊器——

蔣卓晨咬著牙，死死的盯地上的青年：“我說過，我死也不會離開你?！?/p>

“我知道?！钡厣系那嗄隉o所謂地挑了一下眉，“那又怎樣？口頭上的誓言我也會。但你可能不知道，除了你之外，我對別人也這么甜言蜜語過，最后我對他們厭倦，和他們的結(jié)局也跟我們今天一樣——”

他伸出手，抓著蔣卓晨的胳膊往外使勁一推，把高燒無力地男人從自己身上推開，蔣卓晨頓時像一頭垂死的豹子倒在了地上。

曲淼冷淡地說：“我們回去過好日子吧，你還是那個威風(fēng)凜凜的蔣家大少爺，我還是曲家紈褲無用的敗家子，以后我們個人過個人的，早點找個女人結(jié)婚生孩子，過正常人的生活?！?/p>

“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我們就是正常的，我和你從來就沒有不正常過——”蔣卓晨想從地上起來，但剛才那一下已幾乎用盡了他最后的力氣，他的腦袋此刻燒得一塌糊涂，他手撐著地，還沒坐起來，就又被曲淼狠狠地按回去躺著。

這時直升機的聲音已越來越響，很快就會逼上頭頂。蔣卓晨被迫倒在地上，他咬牙切齒地瞪著曲淼，而跪坐在他上方的青年無情地盯著他。

“曲淼，不要這樣——”

他沒有聽他的挽留，他打斷了他的話。他說：“我們的游戲到此結(jié)束，蔣卓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