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花種
吃完午飯,許白和傅西棠一塊兒出門。
許白下午有工作,傅西棠則是去妖怪書齋,說是最后一塊鑰匙碎片的位置有了著落。
傅西棠把許白送到廣告拍攝的片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傅西棠便坐在車上沒有下來。
許白下車后彎腰在車窗旁與他說了幾句話,克制著沒有往他臉上親。
開著跑車戴著墨鏡的傅先生真是太要人命了,褪去了那一身優(yōu)雅學(xué)者風(fēng)范,變成了萬丈光芒的載體。一米九幾的身材,可以碾壓娛樂圈絕大部分長腿男神。
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一個個好奇地看著他們,從他們的角度,看不到車子里的人,可許白含笑的表情和他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來的粉色氣息,想讓人忽視都難。
但如今四海風(fēng)頭正盛,他們好奇歸好奇,可沒哪個不長眼的敢上前窺探。
這廂許白很快就投入了廣告拍攝中,那廂傅西棠到了書齋,卻沒急著去找碎片。
陸知非親自將他迎進去,商四就在客廳前的游廊上等他,兩人盤坐在廊上,不慌不忙地下了一盤棋。
夏天來了,太白太黑兩個小胖子在庭院里爬著葡萄架子,撥開綠葉,找到細小的葡萄花。小小的花朵隱藏在綠葉間,像一個個細小的驚喜,不仔細看,它就會從你的指縫悄悄溜走。
“啪噠?!币宦曈忠宦暤穆渥勇暎厥幵陂_著四季花的庭院里。
陽光靜悄悄的,留戀在陸知非做著刺繡的手指間,描摹著他平靜溫和的側(cè)臉。
小胖子們“哎喲”一聲,又從葡萄架上掉進了池塘里,在水中邂逅一朵小小的荷花苞。他們咯咯地笑起來,哼哧哼哧地爬到荷葉上,仰躺著露著小肚皮曬太陽。
商四靠著廊柱,目光時而掃過陸知非和小胖子,而后又落在棋盤上。待一局下完,黑白分了天下,他將最后一顆棋子丟回漆盒,說:“我沿著時間線一直找,跟著那碎片走了大半個中國,最后發(fā)現(xiàn)它又被人帶回了北京?!?/p>
傅西棠坐得端正,“北京?”
“是啊,北京。那位貝勒爺?shù)暮笕?,在?zhàn)火中活了下來,舉家南遷。碎片被掛在他的脖子上,進了棺材??珊髞?,他的墓被一個不長眼的盜墓賊給盜了,那塊純金的碎片就被賣到了黑市,幾經(jīng)轉(zhuǎn)手。買家不懂那是什么東西,想把它融了,卻怎么也融不掉,后來——2017年的時候,它又回到了那個后人的子孫手里?!?/p>
商四翻閱了無數(shù)的書,追尋著碎片的腳步,從北京出發(fā),又回到了北京。這幾年他總是在做這樣的事情,因為這人世間,形形色色的人和妖怪,總有各種各樣的牽掛和故事。
傅西棠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那它現(xiàn)在在哪里?”
商四看著他的眼睛,說:“在湖底。那位后人的子孫,覺得那就是一個可悲的詛咒,于是把它拋進了北海湖,想了卻這樁孽緣?!?/p>
話音落下,傅西棠拈著棋子的手頓住,“詛咒么……”
“我說,當(dāng)初你怎么放過了他們?”商四問。
“因為殺之無用?!?/p>
傅西棠的聲音稍顯低沉,他不由望向自己的手。這雙手,也曾殺過許多人,為了保護別人,抑或是為某人復(fù)仇??蓺⑷司褪菤⑷耍还艹鲇谑裁蠢碛?,都無法改變它的本質(zhì)。
如此想來,他也沒有資格去談什么良善。
他為什么放過那一家人?無非是首惡已死,稚子何辜。
詛咒,也不過是因果循環(huán)。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罷了。
“喝一杯?”商四揮袖將棋盤上的棋子抹到一旁,從廊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對小酒杯。
“請?!备滴魈狞c頭。
于是,一壺酒,兩個人,這就喝上了。能夠佐酒的,除了這滿園風(fēng)光,便只有那些模糊往事。
商四悠悠地喝著,一口一杯酒,懶散中透著一股豪氣。
傅西棠也是一口一杯酒,卻優(yōu)雅得體,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成熟的魅力。
良久,商四摩挲著酒杯,說:“聽吳羌羌說,小六子去昆侖的時候,你去幫忙了?!?/p>
商四用的是肯定句,傅西棠便也肯定地回答他:“六爺是義士,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你若……”商四說著,卻又沒說下去。他想說,你若不去,或許就能護住傅北海,也不至于這么多年孑然一身,四處奔波。
可假設(shè)一個已經(jīng)成為事實的事情,實在無趣。
傅西棠聽得懂他未盡之意,卻是輕笑了笑,說:“你倒不如說,你不該那么早就睡過去,否則這城里也不會變得那樣亂。”
商四只得聳肩,舉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仰頭一飲而盡。
這時,陸知非端來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盤松花蛋?;ㄉ资撬约撼吹模苫ǖ笆亲约鹤龅?,碟子放在棋盤上發(fā)出輕輕的敲擊聲,淡淡的香味將兩個喝酒的男人從往事里一下子拉回了當(dāng)下。
“謝謝?!备滴魈亩Y貌道謝。
陸知非微笑點頭,而后淡定地拍掉商四搭在他腰上的狼爪,繼續(xù)坐到一旁做他的刺繡去。
商四聳聳肩,拿起酒壺給傅西棠滿上,舉杯道:“還沒有跟你說,歡迎回來?!?/p>
傅西棠也舉杯,兩個票友,時隔百年后,終于又能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喝一杯酒。
死亡之后,終將迎來新生。
漂泊的旅人,也終將回到故鄉(xiāng)。
酒過三巡,傅西棠告辭離開。
另一邊的許白拍完戲,卻已是傍晚。他看了看手機,見傅西棠遲遲沒有按照約定來接他,于是主動發(fā)了個資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