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兒忙跳起來,跑到我眼前說:“我也要、我也要試試看!”
“給?!蔽野央ψ舆€給她?,B兒就學(xué)著我方才的動作,可是她還不太熟練,試了好幾次都沒踢中。我就耐心地教她這該怎么玩,她學(xué)得倒也很快,沒一會兒就接到了一次?!拔姨咧辛?!我踢中了!”小姑娘樂不可支地拍著手,我便又和她說:“這毽子一個人踢不好玩,讓她們陪你一起玩,可好?”
“嗯!”珺兒拿著毽子剛要跑向她們,可走幾步卻又跑回來,好似掙扎了一會兒,才走到我跟前說:“她們也不會玩,少君再過來,教一教咱們?!?/p>
碧落剛要開口,我便笑著說了句“無妨”。
我仔細想過,我對珺兒之所以心生親近,乃是出自于害她自幼便失去母親的愧疚,以及一種近似于同病相憐的憐惜。我自小不受寵,又不能同姨娘親近,就更能明白那種難受,加之,我若是不對珺兒好一些,也怕這徐府的下人日后會怠慢了這個小主子。
那幾個午后,我每一天都會到小姐的院子里來。起初,珺兒對我仍有些心結(jié),后來慢慢地,也愿意同和我親近一點。我從不奢望她將我視作親人,只要我所做的,對得起她、對得起自己就足矣。
這一日,碧玉用篦子為我梳發(fā),她這活兒使得極好,我也習(xí)慣用她。這時候,碧玉都會同我說起許多雜事兒,好給我解一解悶。
“奴婢的家鄉(xiāng)在櫟陽,說是老家,其實奴婢也不是很記得了。當(dāng)年鬧了糧荒,奴婢的爹娘弟弟都餓死了,奴婢就流浪到了咸安,在慈幼堂里待了一小陣子,后來被張總管給買了回來?!彼谥械拇扔滋?,又叫養(yǎng)生堂,是收養(yǎng)孤兒寡女的地方,在各地皆有設(shè)立,由地方官府管制。
當(dāng)她說到“這徐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這么來的”這句話的時候,我心一動,不自覺地就脫口問道:“那陸管事……可還有個弟弟?”
“——弟弟?”碧玉偏著腦袋仔細地想了想,說,“誒,奴婢在府邸里干了好幾年活兒了,只知道陸管事好像是張總管從老家那兒帶回來的孤子,從沒聽說過,他還有其他親人。”
碧玉一句無心的話,于我心間,可謂是一石激起千浪。
“少君?”碧玉喚了一喚我,我有些失神地道:“你先下去罷,我有些乏了?!?/p>
“是?!彼鋈ブ螅碎g便剩下我一人。我獨坐著,心中迷惘漸生,本來好似強壓在心底的東西,又在這時候傾倒而出——他為何要騙我?
我的手心攥了攥,忽而想到,如果陸青蘇沒有弟弟,那么他對我……思緒萬千,不知從何述說,終是一場枉然。
我心神不寧了一整天,直到夜里。
徐長風(fēng)這幾日回來得頗早,有時候還能趕在晚膳以前。我和他平時沒什么話可說,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沉默,倒也過得自在。今夜,我有點心不在焉,哪想?yún)s被他看了出來,停下筷子問道:“可是這幾日陪著珺兒,覺得乏了?”
我聞言,忙一搖頭:“沒有的事……”
徐長風(fēng)靜默了會兒,而后便伸過手來,我掌心一顫,就被他給握在手里。我微微一怔,不由抬起眼來。他雖是靜靜看著我,面上卻好似有些赧然,過了好一會兒,便聽他沉聲道:“先前,讓你受委屈了?!?/p>
那一晚上,徐長風(fēng)同我溫存時,比之之前,更是體貼。我雙腿并攏,斜著架在他的肩頭上,他將我臀部托起,腰下懸空,他在我身后半跪,提腰猛撞。我面泛桃色,仰著脖子不住輕喘,腦子被頂?shù)每瞻?。許是這個月的最后一晚,他今夜里興不可遏,那粗頭頻頻磨蹭,肏出水來不止,我求饒地喚他“官人”之際,反是換來一頓狠抽深送,直弄得那承歡之處淫水泱泱,狼狽不堪。
事后,徐長風(fēng)未從我身子上起來,而是與我同臥,算起來,還是我跟他成婚以來的頭一回。我躺著越久,就越是清醒,不禁抬頭看了看,目光便正好同他撞上。燭光下,那目色凄凄,我便是沒話也找了一句話,訥訥地說:“官人……在江北,待了多長時間?”
徐長風(fēng)竟也認真想了想:“那是太初九年,我正好十九歲?!彼麆e開眼,緩緩道,“當(dāng)年,我到江北時,正是四月,這時節(jié),京城已是春暖花開,那里仍是冰天雪地。我平日雖有練武,比起真正的武人,尚欠幾分。故此,我初到江北,就整整病了一年?!?/p>
江北位于我大鄭北方邊境,比起上京,自是荒蕪得多。說來,徐長風(fēng)那時方考中進士,本該同他父親族兄那樣步入朝堂,未想到卻自己放棄了大好前程,跑到了那荒涼旮旯。聽他提起,我思及他當(dāng)時也未及弱冠,一人在邊境病了整年,一個不好便會送命……想到這兒,我的心似乎跟著抽了抽。
徐長風(fēng)接著說:“江北一年里,有半年是嚴冬,天地盡是白霜,到了炎夏卻又極熱。也因著如此,更能鍛煉心志,故江北出名將,這說法也是由此而來?!彼Z氣輕道:“一年之中,春秋很短,饒是如此,騎馬上坡,亦可見遼闊北地,蒼穹如鏡,長天秋水共一色?!辈贿^是只言片語,我便模模糊糊勾勒出那幅景象。
徐長風(fēng)止聲,翻了翻身子?!霸賮硪淮巍!彼┥頃r,我便靜靜將眼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