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次日，我醒來時，人還在徐棲鶴的懷里。

他的身子，暖和得緊，抱著他的話，那就好像抱著一個大火爐一樣。我挪了一挪身子，他便睜開眼來。

“……你起了？”他好似夢囈道，“什么時辰了？”他絲毫不像要起來的樣子，反是又把我給摟了摟。

說話間，徐府的下人就走進(jìn)來了。世家里的侍兒個個都練成了精，一聽見點(diǎn)動靜，就曉得要到主子的身邊伺候著。

他們一進(jìn)來，我就從他身上起了。一個侍兒聽到徐棲鶴問的話，過來說：“少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辰時了。”

徐棲鶴卻瞥了他一眼：“平時讓你機(jī)靈些，你卻如木魚般。今個兒不需要你這般機(jī)靈，你倒跟兔子似的敏銳?！蹦鞘虄合雭碚切鞐Q的貼身小奴，他為難地看了看我：“這……”

我便斟酌地道：“辰時已經(jīng)晚了，一會兒，還要向……娘敬茶?！?/p>

徐棲鶴這才淺淺一笑：“既然少君替你說話，這一回就算了。”

我二人洗漱，換了衣服，還用了早膳，折騰了好一通，才姍姍來遲地去見了華陽夫人姜氏。

徐氏第二個貴妾華陽郡主，本為敬國公府庶女，可也是唯一的女兒，自幼受盡榮寵，是以得了一個郡主的封號。據(jù)說她相貌極美，性情活潑可人，當(dāng)年差點(diǎn)兒便被先帝相中給太子為妃，可上元節(jié)游船時對當(dāng)時戶部的徐侍郎一見傾心，不顧徐侍郎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執(zhí)意下嫁。如今徐府里，人人都叫她一聲華陽夫人，偶也有稱她一聲姜夫人。

因徐三少自娘胎便體質(zhì)虛弱，傳聞華陽夫人對徐棲鶴極是偏寵，待我見了姜氏之后，發(fā)覺確實(shí)如此。

她一見我和徐棲鶴二人，便喚了一聲：“鶴郎?！?/p>

“母親?！毙鞐Q牽著我過去。華陽夫人比我所以為的還要年輕貌美，她身子嬌小，妝容精致，和徐棲鶴站在一塊兒，不似母子，反而更像是姐弟。徐棲鶴對我道：“這就是我娘親，母親，他便是敬亭了?！?/p>

姜氏坐在位置上打量了我，我忙接過下人端來的茶水，接著便跪了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喊了她一聲娘親。

姜氏接過我手里的茶，抿了一口道：“那一日成親我就知道，你是個秀致乖巧的孩子，莫怪后來鶴郎你日日同我念叨你。”

“母親?！毙鞐Q小聲喚了她，然后便瞧了瞧我，見我還跪著，便來把我拉起來。

按禮制，婆婆喝了茶之后，我還得接了姜氏的禮，說明她認(rèn)了我，我方能起身。姜氏果然道：“鶴郎，我還未贈禮，你急什么？”

徐棲鶴卻應(yīng)：“那母親何不快點(diǎn)送？”

姜氏卻悠悠一莞爾，可謂是一笑百媚生：“我都把我的鶴郎送給他了，哪兒還有什么其他的禮能給得出手的。”

徐棲鶴被逗得兩耳紅透，直教我忍俊不住。

姜氏后來到底送了我一樣禮，那是闋圣的祥鶴牡丹圖，也是一件千金難買的重禮。她說：“這幅畫當(dāng)年是鶴郎他父親和我的定情之物，我如今將它好好地交給你，也盼著你能對鶴郎還以一片真心?！?/p>

我謝過姜氏，將那一幅畫慎重地收了下來。將來的日子，我每每想起這一刻時，不禁嘆，以真心易真心，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