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這些日子，徐燕卿足不出戶，不修邊幅，人也跟著瘦了一圈下來。他自己的日子不快活，也要同旁人過不去，可我也明白，他是無心的，所以不管他如何遷怒于我，我都舍不下他去。

我聽到此話，便知他是出去尋我的時候，看到我跟徐長風(fēng)站在一起。我抬起眼，卻看那一雙暗沉沉的眼底，仿佛有著一個漩渦，要將給溺斃也似。

“大少爺……”我老實(shí)道，“他問我，是不是也覺得，是他害了謝家……”

徐燕卿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退了退兩步，說：“沒錯，就是他害的?！彼托σ宦?，“他現(xiàn)在還來說這些話，有什么用？謝氏族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你怎么不問問他，晚上可能安睡于榻上！”

“二爺，”我望著他，禁不住道，“您是真的還瞧不明么？”

他一頓，瞇了瞇眼問：“你說什么？”

我知道若是順著他的意，方是上策?？墒牵乙膊荒茉傺郾牨牭乜粗諠u消沉，怨天尤人，否則就是愧對枉死的謝夫人。我走到他跟前，說：“二爺，世家發(fā)展到了謝氏這個份兒上，已經(jīng)是大大的僭越。我一個沒讀過幾天圣賢書的人都看得明白，您難不成看不出來，今日之果，不正是昨日作下的孽么？”

徐燕卿兩眼死死地瞪著我。

“謝氏一倒，今上清算其他世家，也是早晚之事?！蔽翌澛暤溃叭舨皇谴笊贍?，只怕我們已經(jīng)落得跟謝家一樣。您比誰都清楚，為何還要自欺欺人呢？”

徐燕卿沉默地望著我許久，忽然點(diǎn)點(diǎn)頭：“是、是，你說的對……！”他咬牙說，“大少爺大少爺，要不是他，我們早就死無全尸了！他有本事，他比我可靠，他對你體貼入微，他現(xiàn)在是大統(tǒng)領(lǐng)了，將來就是大將軍，整個徐氏就要仰仗著他！”

他抓住我，惡狠狠地道：“所以，你現(xiàn)在迫不及待地討好他了是么？他一個常人，有今天這樣的成就，我真是拍馬都趕不上，既然如此，你還守著我干什么！”他猛地敞開門，將我拉扯著推到外頭，他一松手，我就跌坐在廊上。

他指著那一頭，嘶吼道：“去??！去他的身邊，何必在這兒看我的臉色！”

我一臉怔然，喃喃說：“二爺，您總是說，我待您不如大少爺和三少爺……”我緩緩抬頭，哽咽道，“那您可曾想過，您是如何對我的么？”

徐燕卿止住聲，他的雙眼也紅了兩圈，卻仍是執(zhí)拗地?fù)P聲道：“——哦？”他譏諷道，“那你來說說，二爺我是怎么對你的？”

“……”我攥緊雙拳。只見他輕蔑一笑，說：“不錯，我對你是不怎么樣?？丛谀銓⑽宜藕虻眠€挺舒服的份兒上，我倒是樂意哄一哄你?！彼麖澫律恚笞∥业哪?，寒聲道，“不過，現(xiàn)在二爺我——玩膩了。”

我紅著眼睛看他：“……什么？”

徐燕卿輕輕拍了拍我的臉蛋：“我說你，真以為爺們兒真喜歡著你？嗯？莫說是我，你去問問老大和老三，呵……要不是看在你這身子淫蕩得很，疏弄起來比女人還帶勁，你覺得，哪個男人會看得上你？難不成，你真把你自己當(dāng)成沒了男人就不行的賤骨頭——”

我揮袖，重重地?fù)澚怂粋€耳光。

徐燕卿的臉一偏，他睨了睨我，卻沒有還手。我忍著眼淚，輕聲問：“二爺，您現(xiàn)在說的這些話，是真心的么？”

徐燕卿沒有回答我。他只是搖晃地站了起來，走進(jìn)屋里之前，說：“你去徐長風(fēng)那里罷，不要再管我了?！?/p>

他關(guān)上了門扉。

幾個下人忙走過來將我扶起，碧玉哭著說：“少君，二少爺都這么說了，我們就走罷！”

離開之前，我走向那扇門，額頭輕輕貼著它，輕聲道：“娘去時的前一天，跟我說了一句話。”

“她說，冬天來了，燕子也要飛走了?！蔽液狭岁H眼，淚墜落了幾顆，“二爺，您多保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