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走上來,左右有小丫頭扶著,許錐兒不敢抬頭,緊張地瞪著自己繡鞋上的花紋,兩位夫人來到近旁,很不手軟的,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
許錐兒從小到大沒被女人碰過,這一把捏得他很局促,窩著脖子,臉都要貼到大爺?shù)氖滞笊稀?/p>
“哎這丫頭,”她們嬉笑,“有點兒惹人疼的意思。”
小丫頭們爭著在主子面前表現(xiàn),拱著左邊穿紅裙的說:“這是我們二奶奶,”又繞著右邊穿藍(lán)裙的,“這是三奶奶?!?/p>
許錐兒聽她們這么一說,明白了,這倆是他妯娌,既然是親戚,他就不那么羞了,怯生生地抬起頭,咕噥一句:“俺、俺先把老大放床上。”
他蹭著她們過去,聽她們在后頭捂著嘴笑:“聽見么,他叫大爺老大……”一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口氣,“……土死了,嗓子也老粗的……”
她們嫌他土,許錐兒不意外,鎮(zhèn)上那些姑娘也嫌他土,那時候他以為是自己窮,原來現(xiàn)在穿上好衣裳了,她們一樣瞧不起他。
“躺會兒,”他把大爺安頓好,擺個舒服的姿勢,拿袖子揩他臉上的汗,“等她們走了,俺給你擦洗。”
這些話那頭是聽著的,二奶奶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吊著嗓子問:“多大了?”
“十九。”許錐兒抿著嘴,照實說,小丫頭們竊竊私語:“……這么大了,才嫁……”
“腳也沒纏過。”三奶奶給二奶奶使眼色。
許錐兒這才敢去看她們的裙擺——女人的腳不能看,看了就是不正經(jīng)——兩幅寬大的裙裾邊將將露出幾個尖兒,是說書人故事里的三寸金蓮。
許錐兒自慚形穢,把一雙男人腳往裙子里縮,縮成個可笑的內(nèi)八字。
“哎閨女,”二奶奶朝他招手,許錐兒不去,她就搭著丫頭的腕子過來,出其不意的,手伸到他屁股后頭,狠掐了一把。
許錐兒像被雷打了,漲紅了臉推開她,人家捏著帕子,全不當(dāng)個事兒:“身上沒來過呢吧,”她回頭跟三奶奶說,“屁股癟得像個小子,也就十四五的身子!”
丫頭們哄笑。
許錐兒不知道她們說的“來”是什么,只知道自己被女人摸了屁股,那么羞恥,那么委屈:“你……你們干啥欺負(fù)俺!”他看著這些漂亮的壞女人,顫聲兒指著門口,“你們給俺出去!”
人家本來也沒想在一個癱子的屋多待,晃著釵釧,扭著細(xì)腰,呼啦啦往外走,邊走邊給他風(fēng)涼話聽:“你的苦日子啊,在后頭呢!”
許錐兒鼻子發(fā)酸,他覺得當(dāng)女人咋這么難,干脆跑了算了,可扭頭一看床上的大爺,又狠不下心,他走了,這癱子咋辦,他沒他,過不成人的日子。
松開絞著的指頭,他端來水盆,倒上熱水:“那啥,俺給你擦擦汗吧?!闭f著,他放下遮羞的床簾,光倏忽變暗,四周有一種隱秘的氛圍,他擰著腰,不大熟練地解下大裙,撅著屁股爬上床。
大爺盯著他看,用一種復(fù)雜的神情。
小手伸過來,一顆一顆解他的扣袢,然后是褻褲,輕且緩地從大腿上滑下去,一雙溫柔手,一條濕汗巾,“好受嗎?”那丫頭問,聲音綿綿的。
胳膊被抬起來,胳肢窩里發(fā)癢,大腿被朝兩邊分開,很難堪的姿勢,可沒有知覺,也不覺得怎么樣,對,他是個癱子,一個不頂用的廢物。
“別管我了,”忽然,一把金石般的嗓子,驀地振響,“你管不了。”
許錐兒停下手,有些愣,老半天才擠出一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