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個(gè)人站得很近，聽到鄭以坤方才的話，男人也挑挑眉，掛著無辜的表情歪頭問：“你們一對兒的？”

鄭以坤沒說話，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笑了笑。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還在發(fā)愣的成絮，似乎是在確認(rèn)。

“你親他了？”鄭以坤突然似笑非笑地問。

“我不知道他是有伴的，”男人笑著聳聳肩，將兩只手都舉到胸前，“他自己在這很久了。”

在這里，沒有伴的陌生人之間擁抱親吻、互相愛`撫，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鄭以坤聽完，伸出一只手捏上成絮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看自己。不知為什么，成絮的眼睛比剛才更紅了一些，而且他將唇抿得太緊，以至于兩邊的嘴角被壓得微微下垂，像是要哭。鄭以坤低頭靠近成絮的臉，幾乎和他的唇相貼。

“寶貝兒……”他看著成絮的眼睛，把話說得曖昧，“今天晚上你完了?！?/p>

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把成絮的臉摁到了自己的懷里，再不讓他露出來。一旁的男人還想要說話，但眼睛向下一瞟，看見某處，忽然愣了愣。

許唐成看到他突然擺著頭笑起來，說：“好吧，怪不得。”

臨走，男人拍拍鄭以坤的肩膀，說了聲“抱歉”。

許唐成走過去要把埋著頭的人拉起來，卻沒想到成絮在感覺到有人拽他之后，忽然用兩條手臂死死地抱住鄭以坤，還朝前蹭了一步，和他挨得更近。

許唐成一怔，以為成絮剛剛沒有看到他。

“成絮，”他一只手拍著成絮的后背，湊到他耳邊說，“我是許唐成?！?/p>

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怎樣，成絮依然沒有抬頭，他看上去很緊張，用兩只手拽著鄭以坤的衣服，死死握著拳。

“他喝多了，”鄭以坤插話說，“先出去吧，出去再說?！?/p>

許唐成這時(shí)的心情很不好，周圍格格不入的環(huán)境，脫離掌控、顧及不到的事態(tài)，都讓他變得煩躁不安。他轉(zhuǎn)身，想要招呼易轍出去，卻看見易轍身后不知何時(shí)站了一個(gè)長相精致的男孩。他正用胸口蹭著易轍的背，一只手將將要搭上易轍的肩膀。

與他對視上，許唐成在錯(cuò)愕中地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緒——像是看到了心儀許久的獵物，癡迷又躍躍欲試。

四周滿是人，身體的摩擦不是什么稀奇事，易轍沒有察覺到背后的別有用意，依然站在那里直直地看著許唐成。

男孩顯然沒有方才那個(gè)男人懂事，在接收到許唐成的目光之后，不僅沒有后退，反而帶著挑釁的笑回視他，還踮起腳尖，仰著脖子，將唇往易轍的耳后湊。

許唐成總算明白了鄭以坤為什么要說那句不要?jiǎng)邮帧?/p>

易轍這時(shí)也已經(jīng)注意到他的目光中的異樣，但他還沒來得及回頭，許唐成已經(jīng)上前一步，拽著他的手臂將他拉了過來。

許唐成沒作停頓，徑直拉著他往外走。易轍在轉(zhuǎn)身時(shí)才看到了那個(gè)男孩，他穿了一件淡黃色短袖，薄到可以看清那年輕身體的輪廓。男孩正饒有意味地盯著自己，見他看過來，還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gè)笑。

實(shí)在呆不下去，許唐成迫切地想要出去，鄭以坤卻說成絮要去廁所，讓他們兩個(gè)先出去，自己帶他去。

許唐成點(diǎn)點(diǎn)頭，鄭以坤很快摟著成絮離開。

看了一眼還抱著鄭以坤不肯抬頭的人，不知為何，許唐成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該對于別人妄加猜測，但朝門口走了兩步，終是無法說服自己，拉著易轍換了方向。

衛(wèi)生間的門口排著不短的隊(duì)伍，讓許唐成和易轍驚訝的是，這條隊(duì)伍中大部分是男人，但零零散散，還插著幾個(gè)女生。隊(duì)伍里沒有鄭以坤和成絮，他們也就止住腳步，沒再往里尋。離開時(shí)，許唐成回頭朝廁所的門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男一女前后進(jìn)去。

后來他才知道，des一層的廁所，是真正不分男女的共用。

“他們?nèi)ツ牧?？”許唐成心中不安，拉低了身側(cè)的易轍，凝眉在他耳邊問。

話音剛落，兩個(gè)人就同時(shí)看到了鄭以坤的背影。

他和成絮在一個(gè)黑暗的死角，成絮靠在墻上，雙手摟著鄭以坤的脖子。他沒有站直，又被鄭以坤擋著，此時(shí)只露出一小角額頭，看不到表情。

只看了一眼，許唐成和易轍就從鄭以坤不停小幅晃動(dòng)的手臂中知道了他在做什么。

“操?！币邹H沒想到鄭以坤會(huì)對成絮做這種事，脫口便罵了出來。他心里一慌，立馬要上前，但剛剛跨住出一步，卻被許唐成一把拉住。

不遠(yuǎn)處，成絮圈著鄭以坤的手臂突然收緊，幾秒鐘之后又倏然松開。鄭以坤動(dòng)了動(dòng)，將懷中的人勒得更緊。

如果許唐成沒看錯(cuò)的話，他還低頭，吻了成絮。

他們出去時(shí)鄭以坤和成絮已經(jīng)等在了外面，這回成絮沒再抱著鄭以坤，而是一個(gè)人蹲在路邊，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鄭以坤站在他旁邊抽煙，兩條眉毛死死擰著。煙霧像是都被他的兇神惡煞嚇得不敢多留，未在空中成形，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消失。

“他坐不了車吧，”見他們出來，鄭以坤在原地道，“我背他找個(gè)地方睡一覺，你們回去?！?/p>

“不用?！痹S唐成淡淡地看了鄭以坤一眼，然后走到成絮的身邊，蹲下來問他怎么樣。

這冷淡的一眼，加上他們兩個(gè)這么晚才出來，鄭以坤立馬人精似地猜到了什么。他將目光轉(zhuǎn)向易轍，易轍也在看著他，臉色不怎么好看。

鄭以坤撇開頭，自己笑了笑，朝著大樹底下?lián)哿藫蹮熁摇?/p>

夜寒，風(fēng)大，一遝煙灰撲簌散開，斜著飄落。一直沉默著的成絮忽然伸出手去接，許唐成看到，立馬將他摁下來。

成絮卻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撈空中的最后一點(diǎn)煙灰。

煙灰從他的指縫中逃了，他忽然撒酒瘋似地朝著什么都沒有的空中揮舞著那只手，掙扎著要朝前撲。許唐成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懷里帶。但醉鬼不知哪來的力氣，許唐成被他撞得一晃，險(xiǎn)些兩個(gè)人都倒在地上。

易轍迅速上前到另一側(cè)扶住成絮，成絮被兩個(gè)人壓制著，依然在鬧，嘴里含混嘟囔著，非要去接不再有的煙灰。

鄭以坤挪了兩步，蹲到成絮的身前。靜靜地看著他鬧了急秒之后，他忽然深吸了一口煙，捏著成絮的手腕朝前傾身，將煙圈盡數(shù)吐到了他的臉上。

“咳……”

被嗆到，成絮躬著身咳個(gè)不停。

“你干嘛呢？”在許唐成開口前，易轍先問了出來。

鄭以坤沒答。他松開成絮，一只手平攤到身前，在距離手掌很近的位置，夾煙的食指輕彈，半支煙抖了抖。

一截?zé)熁覐街甭淙胨氖中模€帶著在夜色中掙扎的、未滅的火星。

許唐成和易轍同時(shí)驚訝地看向他，鄭以坤卻似無知覺，面色平靜地晃了晃那只手，讓煙灰滾了一圈。

然后他輕輕拉起成絮的手，展開他的手指，把已經(jīng)迅速冷卻下來的煙灰轉(zhuǎn)入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