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蔣衾第二天果然帶黎檬去打了針。

接下來的兩天便在S市瘋玩。蔣父蔣母簡直把孫子捧成了心尖子，要什么給什么，帶著到處跟人炫耀長臉，各家親戚輪了好幾圈；難得一向?qū)⒆右髧揽恋氖Y衾也不反對，看黎檬瘋鬧，只放縱的由得他去。

他仿佛要補償自己這么多年來的悖逆不孝，整天往家里買各種各樣的東西，短短兩天就差點把他經(jīng)常用的那張卡刷爆。

第三天一家人吃過晚飯逛商場的時候，路過一樓金玉器柜臺，蔣母只往一塊玉佛上多看了兩眼，結(jié)果蔣衾去洗手間的功夫，兩分鐘把那塊價格六位數(shù)的玉佛刷了下來。

蔣母又驚喜又埋怨，然后就心疼，說：“有錢也不是這么花的，你年紀還輕，要懂得惜福，知道嗎？”

蔣衾說：“玩意兒罷了，我還有更好的，只沒帶來。”

黎檬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立刻依偎上來撒嬌說：“蔣衾我還要一個綿羊鑰匙扣，你給我買嘛。”

蔣父立刻慷慨道：“想要什么樣的？爺爺買給你！”

“我要……”黎檬想想還是萎了，耷拉著腦袋說：“我還是不要了?！?/p>

蔣衾卻拍拍他的頭，溫言道：“等過兩天打電話給你定一個，這幾天實在沒功夫?！庇洲D(zhuǎn)頭對蔣父說：“是個鑰匙扣玩具，挺別致的，得找人定做。之前給他定了一個，還找了點關(guān)系?！?/p>

蔣父奇問：“還得定做？很值錢嗎？”

蔣衾含混道：“勝在別致而已?！?/p>

黎檬極有眼色，出商場時就趁人不注意，把他那個鑰匙扣收起來了。

一家人平靜的度過了兩天，第三天，蔣衾一個人去醫(yī)院，坐在長椅上等親子鑒定報告書。

當初來做檢測的時候，那醫(yī)生遠遠看了黎檬一眼，轉(zhuǎn)眼就跟蔣衾笑道：“這么像的父子還用檢查這個？您太多心啦！”蔣衾當時不好解釋，只一笑帶過。

結(jié)果拿報告的時候還是那個醫(yī)生，一見他就笑道：“我說你不用擔心吧?！?/p>

報告書是封在大白紙信封里的，蔣衾正低頭要拆，一聽這話，手瞬間顫抖了一下。

“疑心去掉也好，可以好好過日子了。”醫(yī)生拍拍他的肩，一副勸慰的口氣：“別給孩子知道，這種事總是很傷孩子心的。聽大哥過來人一句話，這年頭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p>

蔣衾機械的點頭道謝，慢慢走出醫(yī)院大門，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卻像寒冰一樣錐心刺骨。

他終于在醫(yī)院花園的長椅上打開報告，只看了一眼，手就拿不穩(wěn)東西了。

明明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的事，白紙黑字寫出來，竟還能產(chǎn)生驚濤駭浪一般強烈的震蕩。

蔣衾看著不遠處婦產(chǎn)科里抱著新生兒走出來的父母，看著大腹便便的孕婦在老公的攙扶下慢慢散步，突然覺得十分荒謬。他一直覺得黎檬跟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沒什么兩樣，足以彌補自己此生無子的缺憾，然而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發(fā)覺，其實是不一樣的。原來有沒有那點血緣，感覺真是絕不一樣的。

他愣了半天，有種因為心境改變而產(chǎn)生的愧疚和自慚，慢慢從心底里透了出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靳炎比自己更寵愛黎檬。這感覺其實也對，靳炎對黎檬是絕對的溺愛，那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要月亮就打個白金鑲鉆的送給他。黎檬小時候貪玩，打碎了才花重金拍下來的瓷器，蔣衾都忍不住要上手開揍了，靳炎的第一反應是沖出去檢查孩子的手有沒有劃破。后來黎檬模仿靳炎的簽字，天價買了個假的玉制棋盤，結(jié)果兩滴眼淚還沒掉下來，靳炎就心疼得帶孩子上街吃冰淇淋去了。

蔣衾多少次覺得，恐怕親生父子也做不到靳炎這程度。

黎檬上小學時，算術(shù)不會做，拿來問蔣衾，蔣衾解釋兩遍之后就煩了。靳炎下班累得半死，卻能抱著黎檬解釋半天，一個很簡單的小問題來來回回的繞，卻從不見半點不耐煩。

后來黎檬長大了，小學到初中一連跳三級，靳炎那水準也教不過來了，蔣衾就開始接手教他高中的內(nèi)容，再陪他下棋鍛煉耐性。靳炎只負責賺錢養(yǎng)小孩，凡是見到好東西都要買下來放到黎檬名下，說是為孩子的將來做投資。

還有很多次，蔣衾覺得公司沒必要接這么多專案，資金周轉(zhuǎn)方面也會存在危險，讓靳炎差不多就得了。靳炎卻說咱們的孩子天生不會做生意，現(xiàn)在能保他富貴一時，將來可怎么辦呢？哪怕金山銀山在手，都怕自己死了以后孩子不夠花用。

蔣衾當時只覺得哭笑不得，久而久之也懶得多說了?，F(xiàn)在想想，卻像心臟被揪起來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