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炎是帶著怎樣的感情,來做這些事情的呢?
他想過有一天蔣衾也許會帶著黎檬離開他嗎?
他有預(yù)感過自己將來,將會一無所有,孤老終生嗎?
蔣衾深深彎下腰,手指揪著衣領(lǐng),簡直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兩個小孩手拉著手,坐在弄堂和煦的陽光下,靳炎臉上帶著小孩特有的悲傷,輕聲說:“我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了?!?/p>
那是靳炎此生為數(shù)不多,毫無欺騙毫無保留的,帶著傷感說出來的話。
那個男孩最初出現(xiàn)在他生命里時就孑然一身,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家人,沒有朋友。蔣衾晚上回家被父母照顧著上床睡覺,靳炎只能形單影只,回到冷清漆黑的小房子里,一個人默默的等待黎明。
他曾經(jīng)忍受過那么多年的孤獨。
蔣衾簡直難受得無法言語,那一瞬間他甚至想哭,卻連哭都流不出眼淚。
黎檬并不知道自己被鑒定了一回,他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馬屁十分順手,幾天功夫就牢牢鞏固了自己在蔣家不可動搖的金孫地位。
蔣衾回來也沒說,吃晚飯的時候神態(tài)一切如常,只回房間以后,默默的摸著電話,看上去很想打給什么人,但是終究沒動手。
如此正常的又過了一星期,黎檬的學(xué)校三??荚?,班主任打電話到蔣衾的手機,問他孩子到底還來不來學(xué)校。掛電話后蔣父問怎么回事,蔣衾照實說了,蔣父搖頭堅定的道:“高考哪年都可以,下棋卻不能耽誤。咱孫子進棋院才幾天,執(zhí)白不貼目贏了那個七段的指導(dǎo)教練,何止是奇才?”
說著忍不住埋怨:“你怎么不早讓他進棋院,H市棋院的條件比現(xiàn)在又好多了!到底還是你糊涂,讓那個姓靳的拿主意,他能有什么水準(zhǔn)!”
蔣衾淡淡的道:“他讓黎檬多念書,大方向總還是對的?!?/p>
蔣父一愣,只聽他又說:“其實靳炎也只在書本上差一點,人情練達(dá),世故來往,再沒人比他更精明了。”
蔣父習(xí)慣性要發(fā)火,結(jié)果一看黎檬在身邊,正搖頭晃腦的舉著根冰棒圍著他們轉(zhuǎn),便再大的氣也發(fā)不出來了。
當(dāng)天晚上蔣衾眼皮老跳,他雖不迷信這個,心里也免不了有點犯嘀咕。
第二天早上醒來,外邊天氣陰沉沉的,他打開窗戶通風(fēng)透氣,結(jié)果竟然看見窗沿下有小鳥在打架。
蔣衾看了半天,匪夷所思的發(fā)現(xiàn)是喜鵲。
一天安然無事。到晚上吃過飯,黎檬照例在客廳陪蔣父下棋,時不時還搖著尾巴去向蔣母討糖吃。蔣衾收拾了餐具去廚房,剛洗完一只玻璃碗,正往架子上放,突然只聽客廳響起門鈴聲。
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蔣衾手一抖,玻璃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蔣母問:“阿衾你沒事吧?——乖寶你坐著下棋!奶奶去開門!”
說著起身走到門邊,揚聲問:“誰???”
“……是我?!?/p>
“啊?誰?”蔣母沒聽清楚,然而黎檬已經(jīng)歡跳起來:“開門開門!”
蔣母下意識開了門。
她還沒看清門外人長什么模樣,黎檬就炮彈一般飛撲過來,二話不說熟練的把大腿一抱,充滿感情道:“爸——!您老人家終于來了!小爺我想死你啦!”
靳炎拍拍黎檬的頭,對蔣母一笑,和顏悅色問:“伯母您好,好長時間不見,我來看看您和伯父。”
說著也不顧蔣母呆若木雞的目光,直接探頭進去:“順便打聽下,蔣衾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