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蔣衾一連兩個星期沒回家，打電話不接，留言不回。

靳炎滿肚子火氣，在公司里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動輒把人罵得狗血淋頭。某天有個小男模特拍壞了兩組鏡頭，正巧被靳炎巡視時發(fā)現(xiàn)，當(dāng)場把人活活罵哭了。

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傳小道消息，說那天公司年會靳總親自開車接來的那個董事，其實跟靳總是一對情侶，結(jié)果現(xiàn)在兩人鬧掰了要分手。一時間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來是后院失火！于是不約而同的紛紛繞著靳炎走。

也有些心思靈活想往上爬的，覺得自己有了機(jī)會，整天花枝招展的往頂層辦公室跑。留言傳開后大家都知道靳炎喜歡同性比喜歡異性要多，所以這些人當(dāng)中也不乏小男明星，個個都是時下流行的花樣美男。結(jié)果靳炎煩不勝煩，連公司都不想去了，整天在家看著黎檬寫作業(yè)，讓黎小檬小同學(xué)好生可憐。

蔣衾住了兩個星期酒店，經(jīng)常上下班時碰見方源。他多年沒跟家里聯(lián)系，心里其實非常想念，每次碰見都要停下來跟方源聊兩句，周末還出去一起喝茶。

結(jié)果那天派出所幾個同事聚餐，方源一定要蔣衾也跟著去。盛情難卻之下蔣衾也掏錢湊了份子，幾個人在羊肉館里叫了一桌菜、半桌酒，推杯換盞的喝了不少，出來時涼風(fēng)一吹，蔣衾頓時頭大了。

有個女員警喝得少，自告奮勇的開車送他們回去。七八個大男人擠在一輛SUV里，汗味熏得滿車都是，蔣衾只能拼命把頭伸出窗外透氣。

結(jié)果就在這時手機(jī)響了，他沒仔細(xì)看，接起來問：“喂？”

靳炎冷冷的問：“你又喝酒了？”

蔣衾瞬間清醒過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僵持在那里。

車廂不知道什么時候安靜下來，前排的人大概睡著了，后排也沒人說話，靳炎的聲音在電話那邊格外清楚：“蔣衾，咱倆鬧矛盾是咱倆的事，你可不能不管孩子。黎小檬哭著鬧著要你都好多天了，你連個電話都不打給他，是真的不想再管他了嗎？”

靳炎無理取鬧的本事簡直登峰造極，以前吵架蔣衾沒一次能贏他的，他總能挑出蔣衾的錯來揪住不放、無限擴(kuò)大，擺出一副“雖然我錯了但是你也不全對所以咱們都不計較了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吧”的嘴臉。

所以后來蔣衾懶得跟他吵了，直接冷暴力制裁。靳炎千不怕萬不怕，就怕冷暴力，蔣衾一不理他，他就滿心冒火方寸大亂，總是想找茬吵一架。但是他一急就經(jīng)常出昏招，弄得自己下不來臺，最終只能往地下一滾傲嬌耍賴了事。

“你現(xiàn)在在哪呢？知道黎小檬這次期中考試數(shù)學(xué)差點不及格嗎？哦，我是沒什么，我自己也能照顧自己，但是孩子他還這么小，你忍心看他考不上大學(xué)以后沒飯吃嗎，啊？！”

靳炎頓了頓，大概聽電話那邊蔣衾老不說話，心里沒底，于是放軟口氣說：“不過你也別著急，孩子我已經(jīng)教育過了，只要你趕緊回家就什么事也沒有了。他就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你老不回家他心里沒有安全感，你要理解小孩子……他不會怪你的，你也別怪他?！?/p>

要不是車?yán)镒@么多人，蔣衾簡直要冷笑了。黎檬數(shù)學(xué)不及格？黎檬十三歲測智商就一百六了，高中數(shù)學(xué)他不及格？

“你知道的蔣衾，其實我也不是怪你，你離家去散散心嘛，這個我還能不理解嗎？”靳炎話鋒一轉(zhuǎn)，強調(diào)說：“我也不是非逼著你回來，實在是咱們的孩子需要你。其實我是沒什么的，真的沒什么，你可千萬不要有思想負(fù)擔(dān)?！?/p>

蔣衾忍不住一開口，突然發(fā)覺車?yán)镬o靜的，也不知道多少人睡著了、多少人在聽他說話，頓時咬牙忍了口氣，冷冷道：“再說吧?！?/p>

靳炎方寸大亂：“什么叫再說吧！你到底什么時候回家！喂蔣衾我可警告你，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蔣衾重重摁斷了電話。

緊貼他坐著方源面色尷尬，半晌憋出一句：“靳炎……脾氣還挺暴的哈?！?/p>

“嗯?！?/p>

“那你今晚還睡酒店嗎？”

“嗯。”

方源偷覷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安慰：“其實靳炎還是很疼孩子的，聽都聽得出來。對了，黎檬是跟他媽媽姓嗎？靳炎也沒意見？”

蔣衾雖然有些詫異他為什么當(dāng)著一車人的面提出來，但是也沒多想，說：“當(dāng)初生黎檬的時候很不順，靳炎去廟里許了大愿，捐了兩缸海燈，在佛前求簽求到的姓?！?/p>

黎檬出生前靳炎不知道想了多少個姓名，絞盡腦汁要把兩人的名字都鑲嵌進(jìn)去，結(jié)果怎么排列組合都聽起來怪怪的。后來在佛前求來了姓氏，他心想干脆不費那個麻煩了，直接把名字也求了吧，于是就有了檬字。

方源恍然大悟，問：“那你現(xiàn)在還跟黎檬的媽媽聯(lián)系嗎？”

蔣衾不好說黎檬是代孕來的，只微笑搖頭。

“哎，這也沒什么，看你現(xiàn)在跟靳炎的感情很好，這樣家里人也就放心了?！?/p>

不知道是不是蔣衾的錯覺，方源這話竟然有點試探，而且說出來以后車?yán)锏臍夥展止值?。他皺了皺眉，半晌才含混的“嗯”了一聲，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了。

在市區(qū)繞了個大圈之后，蔣衾在酒店附近下了車。

這里離方源家還要走十分鐘的路，但是他說想吹吹風(fēng)醒醒酒，于是也下來了，還塞給蔣衾一根煙，兩人于是一邊聊一邊往酒店走。

結(jié)果誰也沒想到就在酒店門口出事了。

當(dāng)時方源說他酒喝多了口渴，蔣衾就讓他上去喝杯茶再走，兩人并肩進(jìn)酒店大門的時候，突然從后邊沖出來兩個小年輕，二話不說，抓著方源就往后拖。

這一下來得太快，蔣衾又喝了酒，當(dāng)時就沒反應(yīng)過來。方源倒是清醒著，但是事發(fā)太突然，他都沒想到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被拖到街邊狠狠揍了一拳！

“你們干什么？！”蔣衾一個箭步?jīng)_過來，厲聲喝道：“住手！”

那兩人根本不聽，一人把蔣衾推出好幾步遠(yuǎn)，另一人又抬腳要踢方源。

而方源豈是那么好踢的？剛才吃虧是因為他措手不及，現(xiàn)在眼見一腳踢來，當(dāng)即抬手抓住那人腳踝翻轉(zhuǎn)狠擰，同時膝蓋用力頂?shù)侥侨送葟?。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毫無破綻，真正是半秒都不差，瞬間就把那人整個壓得跪在了地上！

另一個人看同伴吃虧，立刻撲上來要打，卻被蔣衾抓住掙脫不得。

蔣衾其實力氣不大，那兩手也只能揍揍靳炎，真正打架是不成的。也虧得那人不敢跟他動手，掙扎時便落了下風(fēng)，正糾纏時被方源一腳放倒，險些沒吐出血來。

整個過程也就一分鐘不到，方源干凈俐落解決了兩個，拍拍手問：“你還好吧？”

蔣衾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心跳很快，半晌才啞著聲音說：“我……沒事。”

幾個路人遠(yuǎn)遠(yuǎn)圍觀，都不敢上前來，只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先前被踢翻的小年輕見狀爬起來就想溜走，方源眼疾手快，直接抓起來往樹上一頂，喝問：“誰派你來的？想干什么？不老實直接給你送局子里去！”

那人還嘴硬不肯說，方源也不廢話，直接拿手銬卡擦一聲。

那人立刻就軟了，連連討?zhàn)埖溃骸按蟾缒⑴∧⑴?！是我有眼不識泰山?jīng)_撞了您，您可千萬別跟我計較！”

“別跟我廢話！說，誰派你來的，跟我有什么仇？！”

那人支支吾吾的不肯說，被方源揍了幾下，才吐出個叫“昆洋”的人名。只說方源得罪了這個姓昆的大哥，其他的一概都不知道。

方源卻說自己從來不認(rèn)識這人，再逼問又逼不出什么來。倒是蔣衾心里一動，說：“我記得有個姓昆的曾經(jīng)來我們家，還送了什么字畫給靳炎……是靳炎讓你來的？”

那人連聲否認(rèn)，臉色卻已經(jīng)變了。

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驚嚇過度，蔣衾只覺得喘不上來氣，半晌才勉強用正常的語調(diào)問：“——靳炎派你跟蹤我？”

那人差點沒嚇尿褲子，要不是方源按著，他可能當(dāng)時就要跪下來磕頭了：“哎喲您行行好吧，您是我大爺，我親大爺！要是讓靳哥知道咱們把事辦砸了，我腦漿子都能被踢出來！您大人有大量，我們真是沒辦法，跟昆哥混口飯吃才這樣的！……”

蔣衾大口喘氣，卻覺得吸不進(jìn)什么氧氣，憋得胸口發(fā)悶。方源見狀立刻在他背上狠拍兩下，低聲問：“你還好吧？”

“叫……叫他們走，”蔣衾喘息著說，“現(xiàn)在就走。”

方源也不把這種大街上敲人悶棍的小混混放在眼里，踢了一腳就示意他們快滾。兩個小年輕嚇得瑟瑟發(fā)抖，爬起來一溜煙就跑了，連頭都不敢回。

“幫我招輛的士，我去一趟時星?！?/p>

方源看他蒼白的臉色，又覺得有些不忍，問：“你去時星娛樂干什么？”

蔣衾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其他什么，說話時連嘴唇都在哆嗦，一字一頓說：“——我去找靳炎！”

蔣衾到達(dá)時星娛樂的時候，靳炎已經(jīng)知道了整件事情。

電話那邊昆洋的聲音簡直要哭出來了：“靳哥我真沒想到這兩個兔崽子這么沒用，你媳婦他找的那個男人身手太好，他娘的還有手銬，倆小兔崽子一打就都招了，竹筒倒豆子全都說出來了，連我都沒逃掉……”

靳炎知道蔣衾如果去喝酒，只可能是因為他遇見了方源。而方源是員警——據(jù)他說是民警，是不是姑且不論——怎么著都有兩下子，制服兩個小混混實在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