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有些混亂的大腦被這一聲冷呵喊的清醒,卻突然詭異地有了種心虛感,抬眼去看樓觀雪。
樓觀雪本來神色冷淡,可捕捉到他的目光,卻忽然朝他眨了下眼。
他將書放回架上,站起來俯身將蠟燭吹滅,便在黑暗中抓住了夏青的手。
“干什么?”夏青愣住。
樓觀雪手指抵上他的唇,笑道:“噓,現(xiàn)在還不能打草驚蛇?!?/p>
夏青一臉疑惑:“你還怕被發(fā)現(xiàn)?”
樓觀雪:“你不怕你心虛什么?”
夏青:“……”我心虛你偷跑出來被抓到和我在這鬼混,然后我的名聲又要變差了?。。?/p>
他不說話,被樓觀雪帶著到了千機(jī)樓一處書架與墻相貼的角落里。
“千機(jī)樓是皇家禁地!無論你是誰!趕快給我滾出來!”
提燈走進(jìn)來的老嫗一身黑袍,頭發(fā)花白、神情肅穆。
她的眼神冰冷犀利,厲聲呵斥,一看在宮中積威已久的角色。
夏青和樓觀雪靠的很近,手腕還被他握著,身軀靠著墻壁,一時間大腦有些懵逼,壓根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
“出來!”老嫗?zāi)弥鵁糇呓?/p>
這氣氛過于詭異,夏青大氣都不敢出了。
樓觀雪握著他的手指,垂眸,漫不經(jīng)心玩起了他腕上的舍利子,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冰冷輾壓過皮膚。
夏青在黑暗中瞪他一眼,想要收回手。
可是樓觀雪卻只是低頭,笑著,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壓著他的唇,在他耳邊輕聲說:“別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暫時還不能讓燕蘭渝發(fā)現(xiàn)我藏有異心?!?/p>
他們挨得很近,樓觀雪耳側(cè)垂下的發(fā)似乎落到他的肩上,冰涼似一捧雪。
夏青不自在的往后靠。
這個地方非常隱蔽,老嫗在書架間來來回回走,拿燈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人后才沉下臉,自言自語:“老鼠?千機(jī)樓居然有了老鼠?”
可她還是不放心,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一遍,疑神疑鬼半天,確定沒人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等下樓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
夏青才緩過氣來,第一件事就是抽回自己的手。
“人走了?!?/p>
樓觀雪從容松開手。
夏青吐槽:“你居然還在意燕蘭渝?那你就不怕追究你從春宴上跑出來的事嗎?!?/p>
樓觀雪道:“春宴又不止這一晚,她不會急于這一時的?!?/p>
夏青:“???”
合著之后他也要這么出來給樓觀雪當(dāng)擋箭牌?!
樓觀雪道:“替我選妃的事,燕蘭渝不會罷休的?!?/p>
夏青問出盤旋很久的問題:“為什么?為什么她那么執(zhí)意要你留下子嗣?!?/p>
樓觀雪頓了頓,也沒隱瞞道:“要是沒了楚國皇室,明年驚蟄遭殃的就是衛(wèi)燕吳三家?!?/p>
夏青愣住。
借著漫過樓梯的月光,夏青跟在樓觀雪后面,往下走問道:“所以,其實你在驚蟄受的那些折磨是在代三家受過?”
樓觀雪說:“不算。樓家本就是受詛咒最深的血脈?!?/p>
夏青:“詛咒又是什么?”
樓觀雪想了想,笑出聲:“你的問題可真多。”
夏青心思電轉(zhuǎn):“是通天之海上神的詛咒嗎?!?/p>
樓觀雪淡淡嗯了聲。
出了千機(jī)樓,是一條安靜狹窄的小徑,在兩面爬滿藤蔓的墻間。
他們需要避開宮人和巡邏的侍衛(wèi),只能從這走。
夏青后知后覺,理出了前因后果:“所以說當(dāng)年都是楚國先祖自作自受,明明是自己犯了禁忌惹了神怒,被下詛咒,卻倒打一耙說是鮫族帶來的不幸。”
“那照這么說,浮屠塔內(nèi)關(guān)著也不該是大妖?我看根本沒什么妖,楚國皇宮最大的邪煞就是人的貪婪?!?/p>
“可如果不是妖,那里面關(guān)著的會是什么?哦也可能是妖?!彼詥栕源?,陷入思考里:“妖是神創(chuàng)造的,給楚國降下的懲罰。”
樓觀雪笑了一聲,沒有給出評價:“你既然那么聰明,為什么就從來沒想過問我一個問題?!?/p>
夏青思緒被打斷還有點不爽,就很快因為樓觀雪的話陷入了更深的疑惑里,困惑抬頭:“什么問題?”
樓觀雪手拿著骨笛,黑袍翻飛,上面的殷鶴翎染著冰寒月光。
他視線垂下,似笑非笑:“你還沒發(fā)現(xiàn)嗎。其實我并不忌憚燕蘭渝。”
夏青愣住,沒發(fā)現(xiàn)嗎……早發(fā)現(xiàn)了。
從他在早朝上直接不給攝政王臉色,在風(fēng)月樓射出的那一箭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
樓觀雪說:“我并不需要什么擋箭牌?!?/p>
“在大祭司失敗前,燕蘭渝根本不會魚死網(wǎng)破,和我撕破臉,逼我做任何事。甚至連選妃我都可以拒絕。”
夏青愣住,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所以他被耍了。
樓觀雪說:“我問了你為什么不走,其實你也該問我的?!?/p>
“問我。”他手中的骨笛,輕輕挑起夏青的下巴,眼眸深邃冰冷,淡淡說:“為什么留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