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番外篇】九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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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敬之極的溜須阿諛聽久了索然無趣,幾乎能背出下一句,作為魔教最年輕的教王,初登玉座的不臣暗涌在持續(xù)梳理換血后轉(zhuǎn)為順服,變換不過數(shù)年之間。不馴的,有貳心的一一剔去,換上一手提拔的親信,以勞苦功高與際遇不符為名,一舉提升了弒殺營的地位,讓凌銳張揚的青悍勇將凌駕于教中耆老之上,森然威壓于無形,是順理成章也是迫不得已。
這位子并不好坐,居高臨下,無數(shù)眼光潛藏著不為人道的私心,貪婪、狂熱、利欲、野心……混成了令人不愉的霾,層層縈繞著玉座,無形無質(zhì),揮之不去,猶如附骨之蛆。
這是他的路。
渴望多年的目標(biāo)一朝實現(xiàn),沒有說不好的資格。他也相當(dāng)享受一言殺伐的無上快感,高高在上的俯瞰,肆意拿捏命運,睥睨萬物的滋味令人沉醉。
只是極偶爾……風(fēng)撩動高塔鈴音,目光掠過重重雪峰,沙海胡楊,大片茵茵碧草的山巒,會有一絲恍惚。
碧藍(lán)的天穹胡雁飛,
美麗的姑娘牧牛羊……
幻影般的童年泛上心頭,仿佛又聽見了夕陽中的牧歌。
一場席卷多方的疫病奪去了母親和阿爺?shù)纳柯淅锼勒呃劾?,幸存的強者奪去了無主的財物,他與同樣淪為孤兒的埃達(dá)替人干雜活掙一口飯。每日不間斷的辛勞,在日光下曬黑了肌膚,七歲時已是出色的騎手,熟稔的以哨音馭狗牧羊,學(xué)著打獵下套,以為一生就這樣在草原上度過。
直到一口疏勒話的近臣找上了他。
王子……這個稱謂如今聽來恁般可笑,當(dāng)初卻欣喜若狂,不辨東西一頭栽進了宿命。幼稚的孩子如何能想到浮華之下的潛流,早被虛名炫花了眼。
初入王府,受訓(xùn)壓力之大,歷練之嚴(yán),令草原上自由無羈的人束縛不堪,幾度想逃,俱被擒了回來,重笞責(zé)懲。他痛苦而不解,直至數(shù)年后方得悉緣由。
兩任國主盡被刺殺,百姓沸騰欲反,群臣寒栗震怵,僵局幾醞傾國之亂,今時顯赫的疏勒,當(dāng)日卻是風(fēng)雨飄搖,王座空懸,無人敢于繼位。
父親自國外被尋回承繼國主,逍遙王弟的行事聲名略略消釋了天山的疑惕,上表稱臣,重帛相賄,終于買動了天山左使在教王尊前美言,止住了新一拔刺殺。而后為表恭順,親子為質(zhì)以顯其誠。
年少意氣,望著王服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冷笑起來。曾經(jīng)的孺慕早在非人的訓(xùn)練中磨折干凈,眼前的男子于他毫無父子血裔之情,只余棋子與棋手的計量。
“你把我找回來,就為這一天?”
“就算是吧?!痹趪衽c強權(quán)的夾縫中周旋,疲色取代了灑脫,密室相對,男人在玉案后的陰影中審視,目光復(fù)雜而晦澀。
“你當(dāng)初真該多生幾個?!彼敛涣羟榈某靶??!安蝗辉趺磯驓?。”
“機靈一點未必會死,疏勒的先祖會庇佑你。”
先祖……他笑得險些岔氣,男人仿若不聞,覺出失態(tài),他回歸正題。
“我以為天山更喜歡一個無能的質(zhì)子?!?/p>
“你不是去做質(zhì)子。”
“真難得?!彼H為意外?!斑€有比質(zhì)子更好的選擇?”
沉默了半晌,男人沉聲道。
“你將作為西域流民被送入戰(zhàn)奴營,以后的路全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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