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把她一個(gè)人留在了那種地方，她害怕黑暗，害怕孤獨(dú)。她…害怕死人。可他竟然把她綁在一具尸體旁邊，讓她獨(dú)自待在那里數(shù)個(gè)小時(shí)？！他是不是瘋了？！度濂淮猛地坐起身，心臟仿佛被人狠狠捏住一股強(qiáng)烈的悔意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他呼吸急促了幾分，手指握緊了被單，指尖都在發(fā)涼。
他一把扯過衣服，迅速換上，顧不得鞋帶有沒有系好，踉蹌著沖出房門。夜色下，黑色的跑車引擎轟鳴，車燈劃破夜空，他踩下油門，朝著那片廢棄工廠疾馳而去。他的心跳快得幾乎要炸開，冷汗順著后背滑落。
“炘炘…撐住…”他低聲呢喃，嗓音壓抑著難以察覺的顫抖。她還好嗎？她是不是已經(jīng)哭得快要暈過去了？她會不會害怕到精神崩潰？
度濂淮推開生銹的鐵門，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屋里漆黑一片，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腐敗的氣味。他摸索著打開墻上的開關(guān)，卻發(fā)現(xiàn)好像停電了，他趕緊拿出手機(jī)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破舊的水泥地，映照出蜷縮在地上女孩。她被綁在椅子上的姿勢早已不見了，可能是掙扎得太狠，繩索松動后，她癱倒在地上，渾身濕透，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她的額前發(fā)絲緊緊黏在慘白的臉上，雙腿瑟瑟發(fā)抖，褲子上有一灘深色的痕跡，是被嚇得尿濕了。
度濂淮的心猛地一緊，她的嘴唇毫無血色，眼神空洞，黑色的瞳孔像失去了焦距的鏡頭，她沒有哭，也沒有喊，她就那么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瓷娃娃。
度濂淮真的害怕了，他的喉嚨干澀，手指微微顫抖，壓抑著心底泛濫的悔意，慢慢靠近她，輕輕將她抱進(jìn)懷里?！盀詾裕襾斫幽懔?。”他的聲音難得溫柔，帶著一絲低啞，像是在哄一個(gè)隨時(shí)會破碎的玻璃人。
懷里的女孩冷得嚇人，她的體溫低到不正常，他甚至能感覺到她后背的冷汗透過衣料，一絲絲滲入他的掌心。度濂淮脫下外套裹在她身上，緊了緊手臂，想把她抱得更近一些，可就在這時(shí)“?。?！”一聲尖銳的、歇斯底里的尖叫猛地在他耳邊炸開！度炘炘突然像瘋了一樣拼命掙扎，指甲在他手臂上狠狠抓出一道血痕，用盡全力推開他，踉蹌著往后退去！
她的背狠狠撞上桌角，顧不上疼，立刻鉆進(jìn)了一旁的桌子底下，整個(gè)人縮成一團(tuán)，蜷縮在最陰暗的角落里，像個(gè)受盡折磨的囚犯。她的肩膀劇烈地起伏著，喘息聲急促紊亂，嘴里無意識地發(fā)出細(xì)碎的嗚咽，眼神驚恐地盯著他，像是在看一個(gè)怪物。
度濂淮的呼吸一室，指尖微微顫抖，她在怕他。怕得，連靠近都不敢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她不是一直很倔強(qiáng)的嗎？哪怕哭著喊著，也會用力地捶打他，咬著牙反抗他。
可現(xiàn)在，她卻像是被生生剝奪了一切意志力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和本能的求生欲，連哭喊都已經(jīng)不會了，只有麻木的顫抖和退縮?！盀詾浴俏?。”他嗓音低啞，緩緩伸出手，試圖靠近她，可她卻猛地一顫，抱著自己的頭，發(fā)出近乎絕望的哀求。
“不要…別過來…求求你！”她在求他。求他別靠近她。度濂淮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他一向冷靜、克制，即便面對死亡，也未曾失控?？纱丝?，看著那個(gè)縮在桌子底下、渾身顫抖的女孩，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從未想過，她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驚恐、絕望、避之不及，仿佛他是個(gè)惡鬼，是她最不愿觸碰的夢魘。他親手把她推向深淵，逼得她寧愿躲進(jìn)陰暗角落、像個(gè)躲避惡狼的小貓一樣哆嗦，也不愿再靠近他一步。
度濂淮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心臟被一股窒息感緊緊攥住，他甚至覺得有點(diǎn)喘不過氣來。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點(diǎn)，伸出手，輕輕喚她的名字:“炘炘…”女孩猛地一縮，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她死死地抱著自己，下意識地把頭埋得更深，細(xì)小的肩膀劇烈顫抖，嘴里不斷呢喃著:“對不起…別過來…我錯(cuò)了…”
度濂淮的心狠狠一顫。他從未聽過她這樣的聲音。這不像是以前那些賭氣的哭鬧、帶刺的反抗而是一種真正的崩潰和懼怕。他徹底慌了：“別怕…”他的嗓音微微發(fā)抖，指尖顫抖著伸向她，卻又在快碰到她的時(shí)候，看到她更加劇烈往后瑟縮的身體生生頓住。
“炘炘，對不起…”他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跪在地上彎腰看著蜷縮在桌底發(fā)抖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道歉，甚至有些狼狽和無措，
“我錯(cuò)了…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p>
“炘炘，你別這樣，求你了…”
“是我不好，是我瘋了…求你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從未這樣祈求過任何人，可此刻，他愿意把所有的驕傲都放下，只求她…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度濂淮不知道自己安撫了多久。他只是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輕聲地一遍又一遍道歉祈求，低啞的嗓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疲憊。他任由時(shí)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逝，希望她能冷靜下來，哪怕只是稍微緩和一點(diǎn)也好。
終于，他看到她不再劇烈顫抖了，緊縮的身體稍微放松了一些，盡管她依舊低著頭，依舊沉默。度濂淮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觸碰她的肩膀見她沒有抗拒，他才終于松了口氣，緩緩將她抱起。
她的身體輕得讓他心疼，冰冷、僵硬、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人偶。度濂淮緊緊抱著她，把她裹進(jìn)自己的外套里低頭輕聲呢喃:“不怕了，我們回家?！彼龥]有回應(yīng)，也沒有掙扎，仿佛她已經(jīng)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